翌日,用完早飯,周漫讓他們收拾東西準備上路,她勸東方持在家等着,等他們折返回來時他再彙合,偏偏這小孩有自己的主意,非要和他們一道去,說是沉溺于悲傷無用,不如要多加曆練,早日擔當家中衆人。
周漫隻能随他,然後叫他去和家裡人辭行。
離城路上,議論聲不絕于耳,原是鑒鏡司和清門今早出了告示。
六長老十年前殺害尤季瑜雙親,本月又害袁公子喪命,尤季瑜為複活六長老勾結妖邪,幾件事成了城中人的飯後談資。
原來人們口中高風亮節的六長老被罵成了十惡不赦之人,青年才俊尤季瑜成了自私自利、忘恩負義的小人。
情緒高昂的辱罵聲中,無人想到他們曾為西南城做過什麼,此刻他們眼中隻能看見片面的人性,辱罵和憎惡是他們最簡單、最直接的情緒。
東方持緊緊握着拳頭,強忍着怒意。
兩人于他而言都是極其重要的人,在他眼裡極好的人,不能因為一件事就将他們曾經的好都否定,他們為西南城殚精竭慮做的事情仿若成了笑話一般。
“六長老也真是辛苦,裝了一輩子,差點又騙了我們。”
“什麼師父什麼徒弟,那尤季瑜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為了複活他要我們陪葬。”
“這尤季瑜真是個白眼狼,不給爹娘報仇還要複活他,是不是六長老給了她什麼好處啊?讓她接任長老席位?”
“……”
男女老少,一路都在議論。
巡視的清門弟子聞言都匆忙而過,不肯多逗留片刻。
“那尤季瑜可是女兒身,不惜代價也要複活六長老,怕不是兩人早有……”
“閉嘴!”
東方持一怔,擡眸看周漫已經到了那人面前,毫不猶豫的擡手給了那人一巴掌,響聲驚了周圍的人,衆人都愣怔住停了議論聲。
“你你你……”
青年錯愕,捂着臉不可置信的看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周漫這一巴掌沒收力,那人臉瞬間就腫了起來,說話就發疼,隻能氣憤的指着她悶聲哼氣。
她置若罔聞,眼神淩厲的掃過衆人,聲音陰冷,“諸位莫不是腦袋灌了水,将腦子攪得一團濁氣,盡是些肮髒龌龊之物?”
她話說的難聽,有人氣怒的吼叫、駁斥。
“?!”一聲響,周漫召出了斬星立在地上,蠢蠢欲動的人吓了一跳,噤聲不敢再叫嚣,但還有人不信她敢做什麼,大喊着,“你敢!鑒鏡司的人在!”
周漫瞥了一眼人群中的李舟,垂了垂眼眸無動于衷,眼神含着幾分殺意,“諸位多是年輕人,聽風就是雨,口無遮攔辱沒逝者,不若回去問問家中老人,這西南城的磚瓦有幾層是六長老蓋的,城中的花草樹木又有多少是六長老種的,乘涼之人怎麼敢理直氣壯怪栽樹的人。”
“若是家中沒有老人,西南城城史會有記載,你們且去翻翻。”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忍着沒說出更難聽的話,隻是語氣仍舊冰冷,“到底尤季瑜是白眼狼,還是你們白眼狼都不如。”
六長老已過朝枚之年,他一生都在為西南城添磚加瓦,确有過錯,但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在場大多數人都生長于西南城,自小聽過清門之事,自然有耳聞六長老的功績作為,看過告示後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口出狂言就失去了自我,不過腦就開口評論,現下周漫的話讓他們冷靜下來,思緒萬千,無人再叫嚣,有也被旁邊的人阻止了。
見此,周漫收了斬星,看人群中的李舟朝她行禮,她點頭緻意後離去。
周漫離開,東方持小聲的說道,“謝謝師姐。”
她扭頭看東方持眼淚汪汪,一顆顆眼淚滾落,跟小奶狗似的還一抽一抽的,與他姐姐宣洩情緒的方式截然不同,她伸手給他擦了擦,“不要輕易動搖,堅持你的堅持。”
東方持兩把抹了淚,堅定的點了點頭,餘餘湊過來遞給他手帕,說話安慰他的情緒。
“小持,不要搭理他們,他們過不久就會忘了,你也不要記着,不對,你隻要記得好的就行,這些壞的通通忘記。”
時也到周漫身邊,不着痕迹的扶住了她,給她渡了點靈力壓住她躁動的氣海,“這麼容易動氣?”
周漫無奈的說道,“嗐,誰沒個糊塗的時候。”
這話不知道是在說她自己,還是其他人。
幾人一路往外走,半個時辰後到了城門口,衆人也調整好心态。
經過教訓,餘餘和李诏聖早早就給東方持借了幾匹馬,一是修為不夠學藝不精,二是接下來村子多不可随意禦劍,若是撞見鑒鏡司的人可就麻煩了,幹脆就騎馬最為穩妥。
清門的弟子送來六匹馬,大家各去牽了一匹,周漫回頭看元凡不動,臉色有些難看。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看得出元凡是他們中最為貧困的一個,李诏聖和餘餘雖不知來頭,但看他們衣着打扮,使用的靈器都是上好的,定然出生名門或是富貴人家,東方持更不用說了,三人定然從小學了六藝。
周漫想了想,牽着馬到元凡面前,“我帶你如何?”
“籲。”時也騎着馬到他們邊上,馬踏了踏蹄子,揚起薄塵,他看向一臉羞怯的元凡,“我正好想問你悟道可有成果,來。”
他伸手來,元凡看了看周漫,又看了看他,猶豫一會,道了聲謝,伸手握住時也的手翻身上馬。
周漫聳了聳肩翻身上馬,在蒼行山時不許禦劍,她也隻能騎馬,這種馬背上馳騁的感覺真是久違了,有種話本裡俠客出遊的錯覺。
幾人策馬前行,終于是解放了雙腳。
路上停歇的時候,東方持收到了紙鳥,是尤季瑜逃走的消息,他悄無聲息的毀了紙鳥,若無其事的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