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美好的氛圍。”周漫眉眼彎彎,在他期待的眼神下拍他肩膀,溫溫柔柔的說,“有碗面就好了。”
時也:“……”
店家睡下了,時也輕車熟路摸到廚房,尋摸一圈燒水下面。
周漫坐旁邊小凳上看他手法娴熟,眼中笑意更甚。
“天亮了,那倆也該回來了吧。”
時也裝模作樣的掐手算,笑的幸災樂禍,“半仙哪有那麼好見,怕是還跪閣樓前呢。”
他先給她洗了個梨,再洗青菜。
周漫咬了口梨,涼意侵透頭骨,打了個寒碜,“離玄鳴會隻有半年了,你覺得元凡能上青雲梯嗎?”
“元凡,沒有根骨,執意修劍,浪費天賦。”
“那咋了,千金難買他樂意。”
時也回頭看她據理力争的樣子,輕輕一笑,“這小子不修無情道可惜了。”
“啊?無情道專出情種,越是忌啥越是犯啥,自古沒幾個修成無情道的,元凡雖然木讷,但是重情重義,他修啥無情道,真的是。”
周漫站起身反駁,時也遞給她一碗面。
兩人坐在角落,靠着一盞煤油燈照明,熱氣騰騰,倒顯得十分溫馨。
“小持的天資我不擔心,就是怕他有危險。”
時也:“小持赤子之心,元凡菩薩心腸,他倆湊一起能開一個濟善堂。”
周漫一聽,一針見血的評價,差點笑出聲,又細細思量,也不是不行。
——
“阿嚏。”
東方持揉了揉鼻子,看燭光越來越淡,天色漸亮,他們已跪了兩三個時辰,不見閣樓有絲毫動靜,不得不懷疑,半仙是不是不在閣樓中。
他琢磨着站起身,蹑手蹑腳靠近門,往裡看。
“小持,回來。”
元凡出聲阻止,可惜東方持離遠了些,話從雙耳對穿而過,他越湊越近,屋中景象也越發清晰,空蕩蕩的屋子裡,中間放置一扇樸素的架子,其上挂着一對三枚銅錢,風從門窗縫隙鑽入,銅錢晃動,字和花樣變化萬象,他想看清是什麼字什麼花樣,突然銅錢震動,“轟”一聲響,他隻聽到元凡大喊一聲,便再無意識。
——
周漫吃碗面喝湯,認真分析,“元凡雖入道,但他心結沒解,階越高越容易走歧途。”
“他可比你想的聰明,天算閣一趟,不會空手而歸。”時也起身,接過她的碗放盆裡準備洗。
周漫蹦跳起身給他挽袖子,拍了拍他肩膀以示鼓勵。
“他心結就是他父母吧?”
時也:“是他自己。”
——
“仙長,我家小四是招妖邪了嗎?”
元凡回過神,從邊上取紙畫符,雙手奉上。
“多謝仙長。”
婦人遞去兩枚銅錢,元凡推回去沒有接,婦人看他沉默寡言,疑惑的看着他,片刻才讪讪收手,道謝後帶着總角孩童離去。
元凡看着離去的母子,婦人小心翼翼的護着男孩,眼裡、手上滿是心疼。
“仙長,給我算一卦。”客人落座,一擡頭吓一跳,眼前的仙長淚如雨下,八尺男兒哭成這樣實在少見,還是位仙門修士。
“這個……”
元凡意識到失禮了,手忙腳亂的擦淚,收拾東西,“抱歉,收攤了。”
他疾步往前去追那對母子,在面攤上看見,猶豫着要不要靠近,就見男孩興奮的站起身喊,“爹爹!”
中年男子步履蹒跚的走來,滿面笑容的接住撲來的孩子,手在衣服上反複摩擦後輕輕捏孩子的臉,從兜裡掏出幾顆糖給他。
小孩哈哈大笑,婦人也笑的開懷。
人來人往的間隙裡,元凡看着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喜笑顔開的吃着面。
風吹滿地塵埃,良久,他才轉身離去。
他記憶中有大姐二哥三姐,而那孩子被喚作“小四”。
命如此,沒辦法。
心痛,像是被什麼東西撕咬一樣,疼的難以呼吸。
“元凡!”
元凡嘔血睜眼,眼前是焦急的賈真,他這才回過神,原來身在白家故地,适才是走馬燈。
賈真拍了拍他肩膀,喜上眉梢,“恭喜你啊,破階了。”
四面八方的靈力氤氲在她身邊,幻成了芍藥花狀。
他捂住愈合的肩膀,起身道,“先生,我們先離開這吧。”
賈真點頭,兩人離開,芍藥花謝,風吹花落,急行間落在他的肩頭又消散。
元凡猛地止步,回頭看廢墟中飄謝的花,他記得他們已經離開了此地,怎麼又反複,是夢?還是幻境?
他驚詫,“不對,先生,我們出來過,怎麼會……”
賈真盯着他,沉聲道:“那還不醒?”
倏地,元凡似墜落深淵,景象越來越遠,身軀越來越重,“砰”一聲響,他落在了實處,安然無恙,他翻身看,摔重的是卧月。
“劍斷了緣分也就斷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别為難自己了。”
師姐的話猶在耳畔,元凡閉目,任由往昔記憶如洪水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