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周漫揉了揉鼻子,穿行在來往的人流中,遠遠便看到了在橋上的人,芝蘭玉樹,氣質斐然,與路人格格不入。
四目相對,周漫逆流上橋,到她面前扯回被人夾着走的袖子,整理狼狽的形容才問,“巡街呢?”
“嗯。”
郁間柳猶豫的點頭。
“我正好找你有事。”
周漫示意往下走,去安靜的地方,先上前帶路,進了一家冷清的茶館,茶如清水,怪不得沒生意,她撇了撇嘴。
郁間柳抿了口茶皺着眉,把茶推開,問道:“你和時也很要好?”
“挺好的。”
“好到什麼程度?”
猝不及防的追問,周漫歪了歪腦袋,張了張嘴沒說話,腦子裡措詞又措辭,還是沒忍住揶揄他,“就算你情竅不開,也有眼睛吧,郁少主。”
難道她對時也的态度不像喜歡他嗎?
郁間柳神色一暗,垂頭不語。
“我以為你不會喜歡他。”
“謝此亦也這麼覺得,但是人都是會變的,更何況我還死過一回。”
周漫把茶點往他面前推去,把茶當水喝,想起以前的事,忍不住想笑,“你以前不是覺得我配不上顔飛燼嗎?現在也覺得我配不上時也?不對,在你眼裡,我應該是誰都配不上才對。”
她笑的燦爛,說的輕松,郁間柳卻是滿眼落寞,擡頭看着她,認真的說道,“不是的。”
周漫端茶的手一怔,素來傲氣的郁少主,此刻眼裡含淚,聲音微顫,眼裡的情緒她看的分明,是懊悔。
不可一世的公子哥鮮少有落寞的姿态,她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讷讷的解釋,“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郁間柳垂眸,周漫眼看着眼淚簌簌而落,更是不知所措。
良久,郁間柳才擡頭看她,扯着嘴角苦笑,“我沒有這樣認為過,兩情相悅最是難得,我很替你高興。”
周漫:“……”
他笑的那麼勉強,實在不像是替她高興的樣子。
郁間柳擡手抹去眼淚,從懷裡取出一張紅帖推給她,字正腔圓的叫她名字:“周漫。”
“那時,我說想娶你不是羞辱。”
周漫垂眼看,是她的庚帖,滿是錯愕。
蒼行山出事以後,郁家自保,婚事作罷,她以為庚帖早丢了,沒想到他還留着。
那時,她四處逃亡,郁間柳攔她勸阻,吵架時說娶她,她隻當是羞辱。
郁間柳看着她,認真的說:“我那時是真心的,隻是時機不對,方式不對。”
她後知後覺,今日的郁間柳與平日不同,穿的是她喜歡的墨綠色麻衣,挽發用的是發帶而不是玉簪,她以前經常嫌棄他端着公子哥的架子,從頭到尾的數落過。
今日的郁少主很不對勁,她不由得緊張起來,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會……”
“你想得美,我隻是不想真心錯付,讓你覺得我當初落井下石,仗勢欺人。”
郁間柳截斷她的話,一副玩笑模樣,周漫見狀松了口氣,磨了磨後槽牙,“你說話不要大喘氣,也不要模棱兩可,吓死人了!”
她喝兩杯茶壓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髒,忍不住打他幾下解氣,郁間柳被打不躲閃,反而笑的燦爛,嘴上不饒人,“誰要娶你,倒黴一輩子。”
“誰要嫁你倒黴兩輩子,你最适合修無情道了,保準飛升大道!”
兩人互不相讓的傷害對方,庚帖落地,桌上的茶水翻落,茶水滴落在上,模糊一片。
片刻,兩人休戰不吵。
這段時間兩人之間像隔着什麼東西一樣,周漫客氣,郁間柳更客氣,比不相識之前還陌生,剛才一鬧,兩人才有回到青苔小院的感覺,嘴上不饒人,互相傷害。
周漫大方的朝他伸手,求和解,“小柳,我知道我做事離譜,不計後果,但事都過了,看在我誠心知錯的份上,你讓讓我,以前的事咱揭過不提。”
細想想,青苔小院的摯友,她對誰都說不出這句話,尤其是郁間柳,她和周家欠他良多,恩情這輩子怕是難還,但夢一場,死一次,活兩次,她不想留遺憾,就當是她又欺負他一回吧。
“你回來,我很高興。”
郁間柳伸手,“啪”一聲拍掌,從前的事情眼前劃過,恩恩怨怨分不清,總之情意高于怨恨,兩人相視一笑。
街上人流減少,夜深了該回去了,周漫付錢先一步出門,郁間柳撿起地上的庚帖,茶水泡發不成樣,他看向外間等着的人,抖了抖水漬收回懷中。
心口一片濕涼,他自嘲的笑了笑。
照交派後院,郁間柳送她到門口,聽她再度強調,“我跟你說的事你放心上。”
他點了點頭,示意她放心,目睹着人回去,轉身時神色一瞬變得落寞。
謝此亦撐着圍欄等他,雖然預料到結果,但看他神色恐怕比他想的更慘烈,他拍了拍他肩膀,遞給他一壇酒。
郁間柳把酒推回去,搖了搖頭。
“我不難過。”
謝此亦:“又嘴硬。”
“我沒你想的那麼脆弱。”
郁間柳擡手捂着心口,濕涼已經被捂得溫熱,隻可惜,感情不是強求得來的。
他開始對周漫的感情就不純粹,征服欲大于喜歡,後來是不甘,她死後是思念和懊悔,現在她回來了,這份變質的感情早該結束了。
兩人在水榭看月,荷花輕搖,滿池芬香,酒氣微透,謝此亦喝酒,郁間柳喝茶。
“她和你說過嗎?”
謝此亦:“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