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經紀人發給我接下來半個月的行程,除開單人活動,隻有7.26需要出席公司出品的電影《隔離地》的主創宣發要和江聞一起。但實際上我和江聞隻是在這部電影裡面飾演了主角小隊裡面開場沒多久就挂了的龍套,因此這個宣發會也隻是作為背景闆出席,估計台詞都不會有幾句。
明明盛夏的天,陽光普照,萬物澄澈,但我始終覺得自己就像是被泡在水裡面的海草,随着水流晃來晃去的。我的整個世界都像是沉在水裡,陰郁又無法自控。
二十三号那天我和母親通電話,她問我記不記得小時候在老家讀書那段時間隔壁家的小女孩,說是現在長大了,變得好漂亮。言語之間頗有一番要為我張羅引見的意思。我聽得發笑,“媽,我現在才二十出頭,你說的都哪跟哪啊?”
“二十四了你還二十出頭?”母親笑罵着,又說起是怎麼遇到對方的,我心不在焉,才出了辦公室,突然有人叫我的名字,我站定尋找聲源,又恰好聽到江聞的名字,于是我又轉移了視線。他才從樓梯口那兒拐上來,跟叫自己名字的人搭話。
隔得有點兒距離,說的是什麼我聽不清。
他穿了件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happy every day的英文字母。應該是沒有打理頭發,一頭小卷毛顯得亂糟糟的,但卻莫名很可愛。他本來就很可愛了,這樣一來,還多了幾分沒睡醒的迷糊感。
母親的聲音透過電流傳遞過來,她說她前幾日回中國,去談合作的時候,接待她的那人是淮A派京分部公司的VP,卻正好是我小時候在老家隔壁的長輩,聊着聊着提到了小輩,也就是我和那位女孩。簡直是緣分,都用上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說辭了。
我說,“難怪你心情那麼好。”
剛剛叫我的人過來拍我肩膀,“現在有空嗎?”
我對母親說,“不聊了,有事。”挂了電話,轉頭一看,是策劃部那邊的人。
一般的文娛公司都是有自己的策劃團隊的,專門為了旗下培養的藝人提供合适的發展計劃,同時也是為了方便以公司的名義鍊接導演、劇本什麼的。
他問我,“周司越,發給你的郵件你還沒看啊?”
“啊?”我應着,餘光瞄見江聞和别人又拐下了樓梯口。又幹什麼去了?
“你先考慮考慮。”策劃部那人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走了。
我走進辦公室,打開電腦查看郵件,才發現又是一份綜藝的企劃書。
綜藝名叫《練習生進行時》,給到我的已經是第四季。我大緻浏覽了一下,想要拒絕。這個綜藝的本質就是選取公司的人,一起打包丢在模闆練習室裡面玩趣味活動,比拼才藝什麼的。我才剛到公司沒多久,沒和誰建立什麼特别的深厚的關系,哪怕是已經定下和我捆綁營業的江聞也是知之甚少,十天半個月不會說上一句話的,因此我沒有太大的興趣。更何況這什麼神經綜藝,公司大把的練習生沒出路,還整什麼假的練習生去拍綜藝,就這樣還能拍到第四季,我也是服了。
我看了看綜藝錄制時間,八月初,也即八月一号,就要錄制前采,經紀人給我的行程裡面沒提。我找她問了問怎麼回事。
她回我說,一是還有時間,二是這個綜藝給到我,是想讓我去補位。直白點就是湊人頭。
确實還有時間,我關了郵件沒管這回事。
第二天中午我才進辦公室打算收拾東西,江聞就叫我。我走過去,問,“有事嗎?”
“後天你怎麼過去?”
他問的是電影《隔離地》宣發會的事情,我當然是一起坐公司的車過去啊。隻是話才到嘴邊,我想起第一次共同活動,我是自己開車過去的,于是話鋒一轉,“我開車,你要我接你嗎?”
他險些沒翻白眼,“神經,你還好意思發脾氣。”
喲嚯,我真來氣了,“我怎麼了?發脾氣的是你好吧?”
江聞看了我一會兒,咬牙道,“你要說話你不會好好說啊,非得寫在紙上,你寫就寫了,還疊成紙飛機,誰知道上面會寫東西了。”
原來是說的這事。
我被逗笑了,“你下次說話能不能前因後果說清楚啊,害得我莫名其妙。”
他瞪着我不說話。
我擡起手腕,看了看表盤上顯示的時間,“差不多了,我現在沒事,我待會兒就回去了。你呢?”
他還是不說話。
我又起了點蔫壞的心思,故意問他,“所以你這幾天不和我說話,是不是因為我那天說你翻垃圾桶了啊?”
江聞,“……”
我繼續問,“是不是如果沒有後天的活動,你還打算繼續不和我說話?”
他皺眉,終于說,“自大!我本來和你就沒有話說。”
“行。”我雙手合十拜他,“我錯了,請你吃飯好嗎?”
他繼續瞪眼,還噘嘴。
“真的,我餓了,現在中午了,我還沒有吃午飯呢。我知道江北路那邊有一家咖啡廳,裡面甜品不錯,我帶你去嘗嘗?”
不過他顯然不吃這一套,說,“你吃你的,關我什麼事?”
說完,他自顧整理桌面。
我本來也不是真的特别有心要請他,大概就是話趕話,說到這份上了。
見他一再推拒,再加上母親還一直催促我回家,我懶得再繼續說什麼,揮了揮手作别,回到自己位置整理了一下辦公桌就往家趕。
母親着急讓我回家确實就是因為電話裡面提到的事情。
我雖然年紀尚小,但可能是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家裡面不可謂完全放心。我尤記得當初拍攝的第一部劇播出後,倒是沒什麼水花,反倒是那個MV讓我漲了一把流量,我父親看到我在其間的演繹,氣得拿拇指粗的藤條打我,說我敗壞門風,讓我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并且強制勒令我不準再拍這些亂七八糟的。
從前雖然對父親過于嚴苛的教導心生不滿,但也懂得勸慰自己他作為長輩的良苦用心。那還是我第一次忤逆他,和他在大廳吵得不可開交,我說他難道以為我拍了個MV就會變成同性戀嗎?難道我和女演員拍攝這樣的戲份他就不會生氣了?
我說他偏見!
還說我要是把他的行為發到網上,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是口誅筆伐。
他被我氣得不輕,此後交流甚少。
還是我後來事業不順才緩和了一點,但是因為我重新簽了公司的原因,家中氛圍又開始勢如水火。
隻是我現在不常回家,同他相處可能也隻是一周内一兩頓晚飯的時間,他那些我沒有上進心,不務正業的譏嘲我可以适當忽略。
這次母親想要給我同那女生搭線,父親難得也是贊同的意思。我沒什麼多餘想法,也懶得和父母一直因為這事糾結。在母親的示意下,親手加上了那女生的聯系方式。
因為幼時在老家生活過一陣子,也讀過書,所以一直同當時的好友保持着聯系,這些年來,聯系方式從電話變成短信再到微信,一直沒有斷過。
還是因為這個原因,現下才好加上聯絡。
母親拿着她的照片給我看,詢問我怎麼樣,我點頭應和,腦海裡面卻浮現出江聞噘嘴的樣子。
簡直小孩子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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