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天溫柔得像個小姑娘,暖陽,微風,繁茂的櫻花樹,江南山水,是随處可見的唯美風景。北方的春天就很粗狂了,在桃花開的時候,必然伴随着沙塵暴,人出一趟門,帶回來一身塵土。
有人喜歡春天,江明桢更喜歡夏天。春天的美都是轉瞬即逝的,它隻有一個凋零的結果,不值得歌頌。
班長正策劃組織大家這周末去雨花台景區踏春,江明桢請了兩天假,不去打工,她很想融入集體,不想大學四年一直都獨來獨往。
同學們出于關心,免去了江明桢的出遊費用,但是需要她寫一篇感言在班會上朗讀。
這天下午兩點,張教授走進禮堂,他六十多歲了,是北京一所大學的博士生導師。他衆多的頭銜和榮譽,在一個星期前,師生就已經知道了。
張教授調節了一下話筒的高度,環視了一下台下的師生,等到大家逐漸安靜下來了,他說道:
“我聽說咱們學院一個星期前,就已經開始宣傳我了,花大價錢做了一個海報。我來之前,還在想,要是大家夾道歡迎,找我簽名,我是不是要帶個助理在身邊。可是,大家人呢?我的名氣不夠大嗎?不值得來看看我這個糟老頭子還帥嗎?”
台下一陣笑聲。
“剛才我進門的時候,看到簽到表裡密密麻麻地簽着名字。怎地?就是派了個名字作為代表了嗎?人未到,名字先行呗。我知道,大學裡聽講座是可以修學分的,那也得人親自來吧。現在倒好,大家的名字來了,預示着兩個學分已經到手了。我現在怎麼覺得我被利用了呢?我被無情地抛棄了嗎?”
沒錯,金陵學院人文學院,這學期已經辦了四次講座了。對于聽講座,學生每去聽一次,可以修兩個學分。
江明桢也看了一下現場的人,确實不算多,還有很多空座,來參加的學校老師就更少了。
其他人是什麼原因沒來,江明桢不知道。但她宿舍裡的五個人,張教授沒有說錯,她們真的隻是來簽個到,然後一起回宿舍裡,看她們最喜歡的綜藝節目去了。
明天,她們就可以憑着這個簽到表,注冊得到兩個學分了。
江明桢是融入不了她們的圈子的,她的時間,隻能是花在打工賺錢和學習上。更何況,今天講座的内容是《論學校教育》,多麼具有思辨性啊!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吸引她們。
張教授言歸正傳,開始了他的演講:
今天我講的主題是《論學校教育》,我知道,大家一聽這樣的标題,就要犯困了。請各位放心,今天,我一不講,學校教育的概念和意義;二不講,關于它的論文。今天,我隻和大家閑聊。
前段時間,我去了西北一個貧困縣的實驗小學考察。第一天,我聽了一位女教師的一節語文課。
小學四年級,班上五十個學生。這個女教師長得漂亮,穿得也很洋氣,我以為是城裡的教師。學生娃跟我說,那就是她們縣上的老師。
一節課45分鐘,我發現這個老師過不了十分鐘,就要看看她的手腕。原來是她有個手機,手機套戴在手腕上。學生們也在課堂上盯着看她的手機。
我想在座的各位,也沒有人手一個手機吧,貧困縣的學生們沒有見過也正常。
下課後,這位女教師又換了一個手機套,把手機挂在脖子上,當項鍊一樣。依我看,她的架勢,明天就要把手機頂在腦門上了。否則,怎麼讓别人知道她有個手機呢?
她跟小學生炫耀,别人都沒有,這是她對象給她買的。她對象還給她買了金戒指。她特别強調:純金的,值不少錢。
四年級的學生娃娃,聽得兩眼放光。
第二天,我問一個正在課間啃黑面窩窩頭的小女孩,長大後想幹什麼。她說,我長大後,想嫁一個有錢人,也買一個手機,買金戒指,和我老師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