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述喂完粥,隻說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天氣晴朗,落在房間的光線漸漸移出去,窗戶外,風一吹樹葉落了滿地。
喝過粥,林溫年蒼白的臉色有了好轉,不再毫無血色,躺在病房裡太多無聊,于是把目光放遠,思緒漸漸偏移到方才的場景。
裴述全程沒說話。
不知是職業操守,還是對待普通病人就是這種狀态。
林溫年好幾次看過去,裴述眼底無波無瀾,看不到任何情緒。
想到吃飯這兩個字
林溫年頓了頓,忽然意識到在休養的一個月裡,不僅僅是吃飯,還有很多事不能做。
比如,洗衣服,再比如,洗澡。
總不能一直麻煩裴述。
裴述走前把手機放在枕頭邊,方便林溫年适用。
林溫年在盡量不挪動左手的前提下緩慢支起腿,支撐着手機,開始在軟件裡搜索護工招聘。
頁面上跳轉出很多自我介紹,以及專業拍攝的個人照片。
點進去,主頁還詳細寫了自己的從業經曆。
甚至照顧過多大年齡的人,照顧多少天也出現在上面。
林溫年邊看邊往下滑,很久才滑到最低端。
根據簡介描寫的内容以及薪資待遇,遇到可以接受的,林溫年就動動手指點開右下角的私信,詢問:“你好,請問現在有照顧的病人嗎?”
發過去遲遲沒有回複。
林溫年比較急,于是繼續往下翻,給其他人發。
大都回複:“已經找到,您再看看别的家吧。”
林溫年一下午的時間全部浪費在這個上面,最後一無所獲。
裴述下班後,沒再去買粥,去了另家餐館。
林溫年低血糖暈倒,第一頓不能吃油鹽重的食物,容易反胃。
但不能一直吃得太清淡,需要循序漸進地加餐。
林溫年“蹭”過幾次飯,裴述大緻摸清楚他的飲食習慣。
重辣,但不能太辣。
不喜歡蔥姜蒜香菜等輔助佐料。
喜歡在吃飯的時候喝湯——很不好的習慣。
但裴述沒提醒過,他怕把關系弄僵,也沒有立場和資格。
不喜歡動物内髒,一點點也不行。
水果比較偏向不剝皮或者剝皮容易的,比如蘋果、香蕉。
沒有特别不能接受的。
喜歡喝溫水。
裴述洗完澡出來總是能撞見林溫年雙手捧着杯子回房間。
那個時間段,林溫年也剛洗完澡不久,眼下的痣被霧氣蒸騰得更加明顯,見到他時,會彎起眼睛笑着說裴醫生,早點休息。
裴述提着飯到的時候,林溫年在打電話。
像還傘那次,沒有刻意壓聲音,也沒有刻意減通話音量。
于是某些字眼便清清楚楚落到裴述耳中。
林溫年沒注意來了人,在和對方商量,能不能明天來。
對面明顯是本地人,說着不太流利,夾雜着方言的普通話,導緻溝通有些困難。
“哎呦,明天我有事,不行啊。”那人大概五十多歲,嗓音粗粝:“後天,後天來行不行?”
雖然這是今天進展最快的一個,但林溫年沒有立刻答應。
對面見他不說話,開始講邏輯不通的道理。
林溫年還是沒松口:“我想好再聯系你。”
電話挂斷。
那人嘶啞的,喋喋不休的聲音被切斷。
房間恢複平靜。
林溫年握着手機的力度松了些,整個人疲憊困倦,下巴往被子裡縮了縮,隻露出鼻子和眼睛。
前面碎發有些長了,垂下來快要遮住眉眼。
短暫休息幾秒,他睜開眼,瞥見一抹黑色。
是裴述。
裴述沉默着,拉開那把凳子,一言不發地坐下,把打包好的飯菜擺在空閑的櫃子上。
林溫年往上挪了挪:“裴醫生下班了?”
裴述“嗯”了一聲:“胳膊怎麼樣。”
“還好。”林溫年笑了笑:“下午身體已經能慢慢動了。”
其實不算太好,林溫年邊被腫脹酸痛折磨邊去找護工,中午恢複的那點精神氣快被消耗完了,他嘴唇蒼白,笑得勉強自己卻沒發現。
輕微骨裂雖然不如骨折那麼嚴重,恢複所需的時間短,但前期的疼痛不可避免。
林溫年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看見裴述帶來的飯菜,回想起中午,他并不太想用那樣的方式吃飯,總感覺怪怪的。還很耽誤裴述時間。
但又不好意思說出口。
給裴述吃顆定心丸,好讓裴述覺得他可以自己拿筷子。
裴述沒揭穿,隻覺得林溫年有時候傻得可愛,盡管這個詞不太适合形容一個男生。
裴述從業幾年的工作經驗,怎麼會不知道這些症狀。
“如果太疼,可以告訴醫生,進行藥物止痛。”他說。
林溫年抿了抿唇,問:“和哪位醫生說?”
林溫年醒來隻看到裴述,和一個陌生面孔,中途有護士進來換藥。
除此以外,再沒看見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