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圓圓拉開抽屜,在裡面翻翻找找,找到高中拍的畢業照,那時候還沒完全長開,穿着寬大的校服。臉上帶着十幾歲獨有的青澀,看着鏡頭露出笑容,林溫年站在她身後,一切正常。
但翻到下一張,她和林溫年合照、林溫年和其他人的合照時,就有點不一樣了。
高三那會兒林溫年人緣還算不錯,畢業照拍完,很多人找他合影,隻有洛圓圓家裡給買了相機,她手一揮說:“我免費幫拍照,過期不候啊。”
一群人全部湧上來。
裡面混了很多不少,借着畢業的借口,和喜歡的人合照的男男女女。
洛圓圓邊拍邊八卦:“你們真是——”
最後洛圓圓把底圖一一發給本人,隻留下了自己的和林溫年的一些照片,洗出來放在相冊裡。
洛圓圓把其中一張拿出來。
照片上,林溫年旁邊站在一起藝考的同學,别的班的。這時候林溫年還是短發,眉眼柔和,鏡頭的時候唇角帶着清淺的笑,旁邊那位就有點狂野了。
長發燙成卷,被教導主任罵了一頓,又剪成短發,遠遠看去像雞窩。
照片的邊角,一棵樹旁,露出某個人的半張臉,和一截手臂。
因為是不小心入鏡,又離得遠,面部模糊,隻依稀看得出碎發蓋在眼皮上,整個人異常沉默。
這是最後一張膠片,洛圓圓一直找角度,最後摁快門的時候被人拍了一下,手一抖,把路人拍進去了。
誰都沒有在意這位路人是誰。
洛圓圓曾經和林溫年讨論過幾句,不過相機像素太差,讨論半天沒有結果。
洛圓圓盯着這團模糊的人影看了半天,沒有發現任何值得參考的線索,但直覺卻往某個人身上靠。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憋出一句:“真是…不簡單啊。”
洛圓圓神出鬼沒,林溫年已經習慣了,在走廊坐了會兒,沒等到裴述,打算去住院部樓下等。
走廊來來往往的病人很多,耳邊充斥着嘈雜。
出了門診大門,嘈雜漸漸遠去。
這條路也走過不少次,林溫年閉着眼睛都能找到方向,傍晚的風有些刺骨,他把棉襖的拉鍊拉到最頂端,遮住了下巴。
靠近一樓的時候,他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
那聲音毫無波瀾地說:“怎麼理解随你。”
是裴述。
林溫年腳步一頓。
他從沒聽裴述用這種語氣說過話。
“不回。”裴述又說。
電話那邊的女人情緒接近崩潰:“裴述,我把你養這麼大,不是讓你頂撞長輩,你的禮貌素養全喂狗了是嗎,我當初怎麼說的,搬出去可以但不能離太遠,你呢,你跑到哪去了!甯南離南華這麼遠,你是要逼死我,你就是想讓我死!”
“早知道是這樣,你爸是個混賬,你也是,你們都一樣,有本事都去死。”女人的聲音尖銳,說到這開始重複“去死,都給我去死,死了才好,死人才會聽話!”
沒多久那邊砰的一聲,電話不知道是被摔碎還是切斷。
裴述仿佛已經習慣,神情依舊很冷,擡手捏了捏眉心。
這片空間過于安靜,林溫年在外面聽完了整個對話。
裴述從裡面出來,看到林溫年靠着牆發愣。
直到視線中多出一抹白色,林溫年才回過神,他擡頭,和裴述對上視線。
場面有些尴尬。
“我…不小心聽見的,”林溫年沒幹過這種事,有點不好意思:“抱歉。”
原本隻是想确認是不是裴述,剛上前措不及防地聽到幾句去死,還沒反應過來,電話已經挂斷。
連離開的時間都沒有。
“沒事,”裴述看向林溫年上午剛拆完石膏的手,沉聲問:“胳膊有問題。”
林溫年:“沒有。”
……
氣氛陷入沉默。
林溫年抿了抿唇,想離開卻挪不動腳步,等反應過來,已經握住裴述垂在腿邊的手。
體溫燙着掌心,把人燙清醒。
林溫年沒想到自己這麼沒有邊界,在道歉和離開選擇了松手。
林溫年有些局促地松開後,輕撚了下指尖。
裴述在等林溫年找個借口離開,畢竟不會有人想和在這樣家庭環境裡長大的人走太近,萬一他們是同一類人呢。
或許是不好意思,也或許是打擾了下次一定注意。
預想中的話沒有出現。
一片安靜裡,林溫年的聲音輕輕響起:“裴醫生,晚上有時間嗎,我請你吃飯。”
裴述沒說話。
“或者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也可以陪你去。”林溫年說:“就當散散心。”
裴述久違地感覺到,心髒在瘋狂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