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南靠近南邊的鄉下,隔幾天會有小集市。
平時不常見,臨近過年,在外工作的人回到家,商販們看到商機,紛紛帶着年貨出現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時間久了成了習慣,隻要政府沒有下達強硬命令暫停,他們都會準時準點出現。
林父林母昨晚想買點新鮮食材,清晨早早起床,坐好的早飯放在保溫桶裡貼上紙條,沒有打擾還在休息的兩人,天沒亮就開車走了。
開到半路,林父忽然記起一件事:“忘了問小裴喜歡吃什麼。”
林母讓他放寬心:“沒回來就問了,好好開車。”
林溫年睡眠淺,林父林母走的時候,隐約聽到聲音,在裴述懷裡動了動,就輕輕一下,把裴述弄醒了。
早上六點多,窗簾拉得嚴嚴實實,房間漆黑一片,林溫年緩緩睜開眼,困得不行又閉上,聽到裴述問:“怎麼?”
嗓音帶着啞意。
“沒事,估計是爸媽出去趕集了。”林溫年閉着眼睛緩慢說:“再睡會,時間還早。”
這一睡,睡到上午八九點。
洛圓圓好不容易等到現在,掐着時間打電話。手機響的時候,林溫年正在洗漱,他剛洗完臉,額前碎發沾了點水,有些濕,發絲搭在後面還沒束起來。
鈴聲堅持不懈響了半分鐘,林溫年擦幹手,倚在洗漱台邊拿過手機,洛圓圓一看就是憋壞了,接通後第一句話聲音非常洪亮:“回來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天氣不算太冷,加上屋子裡燒了爐子,暖烘烘的,林溫年隻身一件淺色毛衣,聽到這句,唇邊浮着淺淺笑:“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失敗了。”
洛圓圓心虛地咳了聲:“那啥,我就是昨天多睡了一會,其他時間不這樣。”
“對了,”她說完又想起什麼,問:“你一個人回來的?裴醫生呢,他去哪了?”
“裴醫生沒回家,今年在我家過年。”
“我天,這是見家長了。”洛圓圓一大早接受如此重大的消息,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叔叔阿姨什麼态度。”
家庭倫理劇看多了,導緻洛圓圓憂心忡忡,萬一林溫年家裡不同意,大過年鬧不愉快真的難受。
林溫年打破她的擔心:“一切很順利。”
“接受了?”
“嗯,”林溫年輕輕說:“裴醫生很好,不會不接受的。”
洛圓圓放下心。
林溫年說這話時,裴述熱完早飯出來。
他背對着,微微歪着頭,因為裴述有意無意養着,身上終于有了點肉,體重增了幾斤,但還是瘦,不過至少比之前好多了,低血糖也沒有再犯過。
鏡子裡的人垂着視線,臉上的笑容溫和,他說完這句,又補充道:“我以後可能再也遇不到這麼好的人。”
花田是十幾戶人家的田地連在一起組成的,每一片種什麼花,私下會提前商量好。
冬天能生存下來的不多,耗時耗力,相比夏天,沒有那麼多種類。
林溫年昨天突發奇想,想着來都來了,肯定要看看甯南特色。
吃過早飯,兩人穿着厚實的棉服,踏上鄉間小道,往田地深處走。
林父種的花常見,因為生命力頑強,在溫室小棚裡開的茂盛,林溫年提前和林父打了招呼,在林父在指導下摘了幾朵花形好的,打算帶回去插在花瓶裡。
摘的間隙,林溫年餘光瞥見裴述細長的手指在幫他擺弄花枝,忽然閃出一個念頭,左挑右挑找到朵小花,用枝葉連帶細軟的花枝編成一個戒指。
他指着不遠處,說:“裴醫生,你看那是什麼。”
裴述順着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遠處除了花還是花,沒有其他額外的東西。
林溫年趁他不注意,給他戴上,尺寸把握的剛剛好,不大不小很合适。
等裴述目光轉回來,發現手上多了什麼。
他伸直了看。
手背上細長的劃痕在林溫年日複一日用藥膏塗抹下已經消失不見。
隻有綠色的圈纏着手指。
林溫年手裡有個一模一樣的,戴在相同位置。
他舉起手,正準備說,明年去訂做一個真的給你,卻見裴述目光停了片刻後,不緊不慢地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個盒子,很小,差不多掌心那麼大。
正中間用印着金色的商标。
似乎已經準備了很久,裴述打開盒子,黑絲絨上卡着兩枚銀色素戒,基礎款式,内圈刻了字。
冰冷的東西被裴述在掌心捂了一下,而後緩慢順着林溫年的手指骨節推進去。
雖然地方有點不合适,但再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
裴述握着他的手,沉聲問:“想和我結婚麼。”
林溫年怔住了片刻,似乎想到前幾天,裴述某些“異常”的表現——好幾次出門不說原因,隻說很快回來,晚上想吃什麼,我來做,要麼就是看手機的頻率直線上升,不過隻有那一段時間。
他曾經懷疑過,但怎麼想也想不到,索性放棄。
林溫年低頭盯着戒指,慢慢收緊手指,輕聲說:“好啊。”
到家的時候,林父林母已經回來了,除了肉和菜還買了一堆水果和零食。
林母洗好水果,招呼他們來嘗嘗。
洛圓圓也來了,正坐在沙發上烤爐子,端着一盤草莓。
她眼睛尖,很快注意到林溫年手上的戒指,意味深長的笑,并在林溫年耳邊拱火科普國外同性戀人結婚政策,問他要不要明年跟自己一起去國外,把證領了。
她聲音不大不小,到關鍵處會激動地提高音量,等反應過來又捂住嘴降下聲音。
林溫年沒思考好。
洛圓圓覺得裴述太冷,不敢太放肆,用眼神調侃他倆。
林溫年無奈地擺正她腦袋:“你喜歡的人物馬上要下線了,不多看幾眼?”
洛圓圓這才把注意力挪走。
晚上睡覺前,林溫年記起這件事,側過身問:“裴醫生,你想領證嗎。”
他知道裴述應該了解過,但裴述不會提起。
于是他主動說:“應該沒什麼限制,除了過程有些繁瑣。”
林溫年說完,等了片刻,等到裴述嗯了聲。
他問他:“想好了麼?”
雖然不受國内的法律保護,但也是一種捆綁和限制。裴述希望林溫年認真思考利弊,思考好真的要和他走完一輩子。
林溫年笑了笑道:“都戴上戒指,還有什麼不可以。”
這幾天家裡還挺忙,要準備過年的食物用品,裴述作為家裡廚藝還算好的,戴上圍裙,加入林父林母。
腌制、油炸,都難不倒他。
林母起初不同意,哪有客人來做客讓他進廚房的道理。
林溫年說:“媽,他不是客人。”
……
林母沒再反對。
林母看裴述什麼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忍不住問:“小裴,你是不是特地學過?”
高大年輕的男人在不算寬闊的小廚房有些憋屈,他濃黑的眼睫低垂下來,用澱粉塗抹魚的表面準備炸魚塊。
“嗯。”他淡聲應道:“有段時間空閑多,報班學了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