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因一句溫言軟語,還是為這輕飄飄的一口氣,乘岚心中的火氣渙若冰消。
乘岚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問他:“你們有什麼因果?”不等紅沖開口,他又補充了一句:“莫提靈根之事,那還算不得因果。”
紅沖卻說:“他的心脈中,還有我一絲真氣。”
“你說什麼?”乘岚愕然不已,他的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好幾個來回,突然茅塞頓開,沉下臉色道:“你已經用真氣過了他的心脈?”
聞言,師小祺亦是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擡手捂住了自己胸口,他忽地憶起紅沖為自己測驗靈根時,曾引起令他險些無法承受的劇痛,後來他見紅沖乘岚二人自測靈根時面色如常,還以為又是自己天賦不佳所緻,卻沒想到不知不覺之間,自己的小命都在紅沖的手裡兜了一圈!
紅沖連忙解釋:“不是啊,我也不想這樣的。”他靠近師小祺,不顧師小祺本能地躲閃,伸手虛指向師小祺的心口:“是你的心脈吞了一縷我的真氣,現在取不出來了。”
師小祺急道:“怎麼會這樣?那我該怎麼辦?”
紅沖搖搖頭,安撫他:“雖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但我若是你,現在一定很開心。”他對着師小祺一笑:“現在我可沒法把你丢掉了。”
師小祺:……他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是不是該笑。
乘岚也是一時無言——這真是兩日以來最糟糕的消息。
他隻覺得頭痛欲裂,眉頭擰成了魯班鎖,他一邊捏着眉心試圖拆鎖,一邊盤問兩人:“你們倆好好給我說說,當時做了什麼?”
紅沖積極回答:“我用真氣探入他的手臂經脈,原本是為了剝離他的真氣,但是不知為何,偏有一縷鑽進了他心脈中。”他微微一頓,語氣十分無辜,對乘岚道:“莫非真是我學藝不精?”
乘岚不理會他,轉頭看師小祺:“你呢?”
師小祺确實無辜:“我什麼也沒做,紅兄按住了我的手,然後突然一陣劇痛,就像是……”他試圖回想那時的感受:“就像是有一簇火直接燒到了我的元神。”
“這麼厲害?”紅沖插科打诨:“沒想到我的真氣還能有這種直達元神的奇效。”
“好了,既然這事沒解決,那雙劍少俠你便先在我這裡住下吧。”乘岚勉強決定:“但隻是解決你心脈中有紅沖真氣這件事,與你的靈根無關。”
師小祺還沒應聲,紅沖笑了一聲:“兄長待我真好。”
乘岚已被他整得焦頭爛額,懶得接他的話。
三人離開小亭子,乘岚把師小祺安置在一處獨立小樓中,轉頭就把紅沖拉到了自己的房間。
紅沖也不反抗,被他捏着手臂,甚至輕佻地吹了一聲口哨——乘岚聞聲更是心煩意亂,将他推進房間,一把關上了門,沉聲審問:“你到底怎麼想的?”
紅沖十分不見外地坐下,為自己與乘岚各斟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才道:“順其自然吧。”不等乘岚再問,他真誠道:“這件事,我也是一頭霧水,并非故意瞞着你。”
乘岚隻好換個問題:“那你究竟為什麼一定要他轉修木道?”
紅沖卻是一愣,比他還要更為不解道:“我說過很多次了,他适合修木道。”
乘岚哪能想到竟然真的隻是因為一個“性格合适”,雖然此言确實有幾分道理——五行相性與人的脾□□息相關——可天底下也從來沒有諸如“因某人脾性暴烈,便一定要修火靈根”的道理。
乘岚深呼吸兩口氣,在他對面坐下,盡力心平氣和地道:“可這也未必代表他一定要修木道,更何況若他換個環境,未嘗不能做到心胸寬廣、待事折中。”
“換個環境?”紅沖卻是一怔,反問他:“你知道霜心派的那些事?”
“若你說的是師、素兩姓之事,那我确實略有耳聞。”乘岚沉吟片刻,娓娓道來:“霜心派為一對道侶所創,一人姓師,一人姓素,兩人各自收徒繼承了衣缽姓氏,但後人漸漸離心,分為兩派暗中較勁。如今師姓勢盛,出了本派的掌門,師仰祯與師小祺皆是掌門之子。”
“師仰祯天賦異禀,派中自然對她的傾向更多些,師姓有心扶持她做下一任掌門,延續師姓輝煌。而師小祺……”乘岚微微一頓,委婉道:“他們兄弟姊妹幾人,都還稍顯稚嫩。”
末了,他總結:“師、素兩姓糾葛多年,諸大仙門多少略有耳聞,至于内情,我便不得而知了。”
紅沖這才知道,原來霜心派内部也并非鐵闆一塊。兩姓相争,難怪會衍生出如此畸形的教學模式,隻因比起提升整體實力,掌門長老大抵更急于壓制素姓派系,既然如此,隻要有一個師仰祯成了才,其他弟子便是成了養料也無甚所謂。
然而,這些内情是師小祺的傷痛,師小祺肯講與他聽,他卻不能轉頭就告訴了乘岚。
他思索半晌,突然問乘岚:“你覺不覺得自己很潇灑?”
乘岚:?
他若答“是”,未免顯得太過自戀;可他若答“否”,又怕紅沖覺得他不知疾苦、無病呻吟——畢竟,上一秒他們還談及霜心派的制度,那可比雲觀庭要複雜多了。
一時間,乘岚糾結在三,張了張嘴,隻吐出一個遲疑的:“啊?”
紅沖卻說:“我覺得你很潇灑,對吧?”
乘岚隻好低聲應了:“算是吧。”便等着他的下文。
“那你覺得我怎麼樣?”紅沖興緻勃勃問。
乘岚:……
這個問題,竟然比上一個還要難以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