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雪已愈下愈大,凜厲寒風直直地往骨頭縫裡刮。
黎璃才走出學堂便有個尾巴跟上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長廊,廊下正好栽了一排松柏樹,遮擋了大半風雪,身後的人越跟越近,她逐漸加快步伐,李仲庾幹脆跑了起來。
“黎姐這是要回宮裡了?”
黎璃在轉彎角倏停,回頭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
“大公子還關在祠堂嗎?”
不經意間傳來的聲音令李仲庾一頓,他随即跟黎璃比了個“噓”。
“老爺和太太都沒發話,誰敢将他放出來?”
“這大雪天的,祠堂沒有炭盆沒有棉被,也不知能不能挺過今夜。”
“誰讓他将老爺氣成這樣,今日下晌才清醒,太太一夜未眠,都急成什麼樣了。我看就該讓他好好吃次苦頭,不然以後長成纨绔,拖累家裡。”
兩個丫鬟剛拐出轉角,迎面撞見二人,被吓得倒抽一口氣:“李……李小公子,黎小姐。”
丫鬟們憂心方才嚼舌頭被聽了去,面色局促不安極了。
李仲庾笑呵呵地擺手:“兩位姐姐放心,我們什麼都沒聽到。”
兩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最後留下一句“我們什麼都沒說”,推推搡搡地走了。
黎璃随即往府門走去,李仲庾攏緊披風,也舉步跟上。
北風邅回,暴雪像層層疊疊的棉團,從天際灑将下來,不一時,她的絨帽上便積起一層。
左祖右社,便如太廟位于皇城左側,民間祠堂一般也位于府邸左前方,即将走至門口時,黎璃一個左轉。
李仲庾預感到她要去的地方,跑到她跟前猛猛搖頭:“不行不行,祠堂重地,外姓之人不可入,若被發現告狀到我父親處,我就是長十個屁股也不夠打的。”
黎璃沒說話,擡步繞過他。
李仲庾眼見她一個勁地蒙頭往祠堂而去,隻能糾結地在原地踏步。
祠堂四周空無一人,她順利過祠門,一路進去至寝堂,朔風嗚嗚呼呼地狂嘯着,黎璃伸手推一把,門順着風勁“砰!”一聲被刮得大開。
隻見裴祁安趴在石磚地,一動不動,猶如冰雕。
高處供奉的牌位被吹得左右搖擺,她旋身要關門,視線裡一坨肥墩墩的身軀正在飕飕狂風中挺進。
李仲庾一張口就吃了一嘴風,他隻能不斷揮手,示意黎璃等等。頃然,他左搖右擺地行至寝堂門口,還不忘拱手對着牌位先拜一拜。
黎璃大聲催促:“快啊!”
李仲庾趕緊點頭進來,兩人合力将門阖緊。
被寒風肆虐過的寝堂冷如冰窖,黎璃上前蹲下,将裴祁安整個翻過來,隻見他臉色蒼白,嘴唇和耳朵發藍,四肢僵硬,已然失溫了。
李仲庾冷得牙關緊咬,見黎璃去探他頸間脈搏,瞬間慌了神:“死死……了?”
她搖搖頭:“尚未,但要是再在這裡過一夜,估計就死了。”
說着,黎璃解下自己的披風,圍在裴祁安身上:“他住府邸何處,你知道嗎?”
“在最北面,”李仲庾一咬牙,也摘下自己的貂帽給他戴上,“要不我們去叫人?不行不行,那我們擅進祠堂的事就暴露了,可我們送他回屋的話,萬一路上碰到人,不一樣暴露?我覺得首輔大人過會兒定會派人來,不至于真這麼狠心。黎姐??”
在他震驚的目光裡,黎璃已經抓着裴祁安的兩個胳膊,将他整個人扛到背上,而後彎腰托住他兩側腘窩,身子往上一彈,尋了個穩固的角度。
“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