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内部派系林立,你沒聽說過也正常,武宗專注于武學,集各道家所成,像遁陰陽八卦掌、元功拳、天罡劍等等,便是很多快要失傳的功夫,在武宗也得到了傳承。”
“所以你想學?學這些功夫?學來做什麼?當錦衣衛指揮使?”說到最後一句,裴祁安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
黎璃很沉靜地說了句:“好笑嗎?”
裴祁安嘴角的笑一下僵在臉上,他咽了口唾沫,心裡莫名有些害怕,怕自己剛剛說的話傷了她,可轉念一想,他怕什麼啊?他和她一直以來不都是這樣說話的?她諷他的時候,把他氣得要死的時候,他不都自己消化的。
他似乎找到了令自己不會内疚的方式,就是拼命回想一下她當初盛氣淩人的樣子,還有她那些明嘲暗諷。
于是他理所當然地說:“不好笑嗎?就你這話說給誰聽,是個人都覺得好笑。”
黎璃側頭看他一眼:“還好我沒說給人聽。”
裴祁安反應過來,登時氣夠嗆。
看吧看吧,他需要内疚嗎?他沒被氣死已經很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出經驗,氣出耐受力了,總之那股氣勁很快能過去,譬如現在,隻腦子裡胡亂想的這一陣,他就已經不氣了。
唉,真是服了他自己了。
“那你現在想怎樣?”裴祁安沒轍地問,“敲門嗎?還是爬牆頭先看看情況?”
黎璃笑了:“為什麼要爬牆?我又不是來偷雞摸狗的,敲門吧,我們跟了道長一路,我想他應該早就知道了。”
“砰砰、砰砰。”
黎璃用指節輕輕敲了敲門,而後和裴祁安站着等,不一會兒門内便傳來了腳步聲。
又聽“嘎吱”一聲,木闆門從裡面被打開,站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身穿碎花襖裙的女人,她的肚子是隆起的,把花襖子撐到了極限,至少有七八個月的身孕了,年紀大概在三十上下,長得很溫婉,鵝蛋似的臉,皮膚白白的,笑起來眼角有幾縷紋。
“适才樂兮說有兩個私塾的門生要來吃飯,就是你們吧?快進來,快進來。”
女人側身,熱情地招呼他們進去。
黎璃和裴祁安不知該如何稱呼她,便籠統地喚她娘子。
“多謝娘子。”
兩人一齊行禮,而後跟着女人指引,行過一個種滿菜的院子,來到正堂。
屋裡有兩個男孩在嬉戲,一個七八歲,一個可能四五歲,他們頭頂的頭發都被剃光了,在兩側留了一绺,用發繩紮成兩個小揪,身上穿的衣服有些古舊,但看得出來很幹淨,兩隻袖口被搓洗得褪了色。
女人彎腰把凳子拉出來,雖然大着肚子但行動間絲毫不顯笨重。隻聽她親切地說:“菜一會兒就好,我去幫幫忙,你們先坐。”
黎璃和裴祁安規矩地行禮,再三言謝。
女人出去了,男孩們見屋裡多了兩個陌生人,玩也心不在焉了,時不時擡頭直直地盯着看,眼神怯怯的,不敢靠太近,遊走在他們周圍。
黎璃是一個不會跟小孩相處的人,她揚唇對他們笑了笑,但總覺得自己笑得很尴尬。
裴祁安有意打破這片沉默,便指着他們手裡的玩具:“你們在玩什麼?九連環?你們竟然會解,這可是很難的。”
那個七八歲的大男孩一聽,立馬昂起頭來:“當然會玩,這有什麼難的?我三四歲就會解了,今天是教我弟弟玩,不然我才不玩呢,對我來說太簡單了。”
裴祁安當即豎起大拇指:“那你真的有點厲害。”
這一來一去,距離似乎一下拉近了,大男孩笑着撓撓頭,問道:“我娘說你們是裴家私塾的學子,那個首輔大人的裴家,是嗎?”
裴祁安點了點頭。
“她也是嗎?”男孩忽地指向黎璃,“如今姑娘家也可以上私塾了?”
“可以啊,怎麼不可以?”裴祁安笑着說,“如今很多人家也會請先生來府邸教小姐們識文談字。”
男孩沉默一會兒,天真地問:“我今年八歲了,道長他不是在裴家私塾教習武課嗎?他是我後爹,你說我有沒有機會也進裴家私塾?”
還沒等裴祁安回話,堂下忽然傳來一道聲音,斷斷續續的,好像每個字從口裡蹦出來都十分艱難。
“阿、禮,莫唐、唐突。”
男孩聞言,側首看向門外。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