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答我。”徐亦輝态度強硬,她從來沒有這麼和作為上級的葉朔如此說過話。
但現在她就像個護犢子的猛獸一般,毫不膽怯,蘊着無盡的憤怒。
先前她并不清楚葉朔的身份,一直以為他隻是濯世閣新的繼承人罷了。
他改變形體之後,外表看着隻比良玹大了幾歲而已,這麼多年來也對良玹照顧有加。雖然言行舉止偶爾有些成熟,但面對良玹的時候卻少了許多平日裡的架子和疏離。
甚至讓徐亦輝一度認為,這倆是什麼兩小無猜的青梅竹馬。
葉朔并沒有感覺到生氣,或者被冒犯。
徐亦輝是帶大良玹的人,她對良玹的關心愛護從來不作假,在知道那部分往事之後,會如此反應也是人之常情。
這個問題實在是尖銳,但無論是徐亦輝的性格态度,還是她的身份,都不是葉朔能将這件事情輕易蒙混過去的。
他不得不将自己徹徹底底刨開,才能去回答。
好在徐亦輝人品可靠,是能夠讓他放心傾訴那些話的人。
“說實話,我現在也越來越分不清了。”葉朔抱胸而立。
這樣一個實力強悍,殺伐果決的人,在談到感情時,竟然也會變得畏縮不安。
“當年她前生,還是公主的時候,我也隻比她年紀大了不到三歲。你能在畫裡的世界認出我,想必看到的已經是她出嫁時的事情了吧?”葉朔問。
徐亦輝幹脆詳細告知道:“是。我在那個世界,被安上了一個名叫許淩的女侍衛的身份。”
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徐亦輝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場變得有些冷冽,她不由瞥了葉朔一眼,看到他繃緊的下颚。
這個名字有什麼問題嗎?
“我跟在那個公主身邊,差不多經曆了四年的時間。在我離開的時候,事情已經發展到她即将要嫁去北燕。那之前,我隻見到過你幾面。”
“在蕭梁的皇宮裡,她不想去參加宴席,所以帶着你躲到沒人的地方,一身輕便簡裝,在一棵很茂盛的梧桐樹下練劍。”想起那些往事,葉朔的氣息柔和了許多,“當時,是你第一回見到那時的我,對嗎?”
“對。”徐亦輝沒想到,過了這麼久,葉朔居然還記得那麼清楚。
如果一個人可以活過千年的時光,很多事情恐怕早已随着時間磨滅幹淨。
“那不也是你和她的第一次見面嗎?”徐亦輝想起當時這兩個人,并不算是愉快的初遇,就連相互介紹自己都有些勉強。
“不是,那并不是我們初次相識。我十歲那年就認識她了。不,準确地說……”葉朔停頓一下,像是格外的不好意思,“那時候,我就很喜歡她了。”
“……”徐亦輝想,看不出來,葉朔這性格的人還挺早熟的。
“我幼時身體極其差,曾借用蕭梁的靈泉療養,當時她也在那座山上。是她主動找到了我,說要和我交朋友。她是我的第一個朋友。我們一起相處了大半年的時間。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一部分的回憶。”大概是太久沒有找人傾訴過,如今說出來卻沒想象中那麼難以啟齒,反而輕松了很多,好像終于有人記得他們當年的存在,能聽他分享曾經的那些故事。
“那時候,我就很喜歡她。就已經想着将來是不是可以……不管是我去蕭梁,還是她來北燕都好。”那是兒時的暢想,對美好未來的期許,從那時候,他就開始渴望一個有她的未來。
徐亦輝問:“可是,那時候你還那麼小,真的分得清究竟是喜歡她,還是想要一個要好的朋友嗎?”
葉朔笃定道:“别的人不清楚,但我可以分得清。”
很多孩子其實并沒有那麼天真,他們遠比大人想象的要早熟很多。
“那後來是怎麼回事?我記得你當時見到她的态度,可并不是那麼友好。”徐亦輝補充道:“當時她參與了一個儀式,失敗之後一直昏迷,被蕭梁的那個國師封印了記憶,才醒過來。那時候你們再次見面,她不認識你很合理,你對她又是怎麼回事?”
她可還記得幻境裡他那時的神情,實在是臉臭得很。
“那時候我不知道她失憶了,我以為她隻是将我忘幹淨了。所以……很生氣。”葉朔愧疚道。
“而且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情一直讓我耿耿于懷。我年少時,還沒離開蕭梁之前,她就和我斷了聯系,不管是去信還是拜帖送禮物,都沒有再回應過我。我一直以為是她不願意再認我這個朋友,所以很生氣。”
何況她那時朋友衆多,自己卻孤身一人,免不了會去想,她對自己是如此的特殊且重要,而自己對她是不是隻是無聊中的一時興起而已。
“當時,我介懷了這件事許久,直到再遇到她的時候,她根本就不認識我了。加上她失憶的事涉及的東西實在不可告人,一直被蕭梁皇室掩蓋,我未曾得知。更讓我認定了之前那個錯誤的想法。所以才會對她是那種态度。”
後來知道真相以後,每次想起,真的是悔得腸子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