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這句話還沒有說完。
猶如驚鴻掠水,迅如疾雷奔湧,視線隻捕捉到了一點虛幻的影子。
座下的侍衛失聲大叫,下意識想要阻攔,但剛邁出一步就被掀飛出去。
風臨宸驚詫地垂眸看向身前,原本侍衛的佩刀,不知何時已經插進了他的心口。
風琅玄就近在咫尺,沒有人真正反應過來她究竟是何時來到他面前的。
血飛濺到她的眉上,無端添了一抹豔色。
她扭轉刀柄,刀鋒在他心口中随之擰了半圈,他的胸腔裡發出黏稠的混合聲,心髒已經被絞爛。
風臨宸本就死白的臉色多了一種灰敗,他張口想要說什麼,頸間卻溢出了一道狹長的血線,喉中隻能發出嘶啞斷續的氣音,語不成語句不成句。頭因為失去了最重要的連接支柱,耷拉下去,隻剩皮肉将斷未斷。血噴到了石室頂上,染紅了華美的浮雕。
周圍的侍衛們終于反應過來。不過一眨眼,就有人當着他們的面砍斷皇帝大半的脖子,還捅了他心窩一刀。
衆人驚駭倉皇,六神無主。
殘暴的皇帝死了,砍死他的又是公主,這、這是該拿下逆賊還是該……另立新君?
風琅玄背對着他們,忽然大喊道:“快跑!”
衆人一愣,隻見她左手畫咒,按在了刀柄上,再次說:“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周圍的氣息驟然變得詭異,就連這些正常百姓都感覺到了不尋常,石室中風聲大作,那風雖不強盛,卻仿佛可以撕扯碎他們的□□,掠奪走他們的魂靈。
一時間,恐懼彌漫,石室内的人都慌了神,争先恐後地向門外跑去。好在那些“人牲”作為祭品,被提前摘掉了鐐铐枷鎖,即使骨瘦如柴,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拼盡全力向門外沖。
風琅玄強壓着刀柄,面前受到兩次緻命傷害的人身首幾乎分離,眉目垂下,似乎早已魂歸幽冥。
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有股恐怖的力道在擠壓着她手中的刀刃,那結實鋒利的侍衛佩刀,發出讓人牙酸的咯吱聲。
如果不是有驅邪鎮惡的術法,這刀恐怕撐不過一瞬就會被扭折成破銅爛鐵。
但是,這術法在北燕時,連那些鎮壓龍脈的屍骸塔的強烈怨氣都可以祛除,眼下對風臨宸卻沒有一點效果。
那種可怕的異變還在繼續,即使心髒被絞碎,那具軀體中血液奔流的聲音也沒有停歇,莫名有一絲古怪的熟悉感。
忽然,傷口周圍的皮肉開始蠕動,從内裡傳來一股巨力,竟然将她手中的利器拉扯向傷口内部。
此時其他人早已跑得不見蹤影,風琅玄被拽得差點摔在風臨宸的屍體上,見勢不好,她施力猛地将刀拔出。
畢竟這是她唯一能用的武器了。
她拎着刀後退幾步,在她警戒的目光中,屍體将斷未斷搖搖欲墜的頭顱,蓦地睜開了眼睛。
風臨宸那張原本儒雅風流的臉上全是血,脖頸、胸口間那麼大的傷口,他卻像沒事人一樣無知無覺,甚至露出了一個堪稱癫狂的笑意。
一瞬間,血肉撐開他的皮囊,密密麻麻的血紅色觸手成團成簇地延伸出來,霎那間向她撲來。
風琅玄飛身後退,轉身反手割斷了曳地華服礙事的裙擺。
觸手随之趕上,這寬敞的石室内,腥臭味成倍成倍地累計增長,溫度也驟然降至冰點。表面附着的脂質、黏液低落,無數觸手擠在一起,詭異的聲音像是禦廚腌制食材時,肉條和着油鹽醬汁翻攪時發出的黏稠聲響。
隻不過眼前的東西要更加令人作嘔,像是争先恐後從屍體中魚貫而出的蠕蟲,又像是絞纏扭動的蛇群,看得人寒毛倒豎,頭皮發麻幾乎下一刻就會炸開。
風琅玄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睜大了眼睛,神情驚恐萬分,“風臨宸!你……”
手上一刻不敢停歇,舉刀砍斷源源不斷向她延伸而來的粗壯觸手。
迅速膨脹增加的血肉轉瞬之間堆滿了王座附近,即将蔓延進堆滿人牲屍骸的深坑。
觸手如巨大的蠕蟲暴動,蟲潮鋪天蓋地,追獵着風琅玄。血肉中包裹的無數碎骨渣滓如同鋒利的獠牙,輕易鈎碎她的衣角,不難想象一旦她避之不及,就會被輕易絞死,而後淩遲撕碎。
血□□進深坑,覆蓋上那些早已腐爛的屍體,而後更是迅速成長……似乎是将那些屍體全部吞噬,血腥混亂、獸性又瘋狂。
風琅玄難以置信,那些觸手幾乎永遠無法清除,不斷地再生,不斷地湧來,地面牆壁天頂,似是不斷狂長領地的藤蔓毒株,嚣張無比,大有傾吞日月之勢。
“你居然甘願變成這種惡心的怪物?!風臨宸!”
血肉之下,深坑中各種殘缺不全的屍骸竟然也活動起來,扭曲卻迅速地僵立,摳住深坑的邊沿向上攀爬而來。屍骸的七竅之中,滋生着細小許多的血肉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