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琅玄瞬間明白了,為什麼之前的戰争中,北燕會輸得那般徹底,一座接一座的城池淪陷、被屠殺殆盡。
面對這樣的敵人,普通的将士和百姓很難有還手之力,隻有被奪走性命、被寄生成為行屍的份。
她憤怒道:“卑鄙無恥的東西……早晚有一天你會遭到報應的。”
“别忘了,一切的過錯都是起源于你。”風臨宸的聲音從未知的地方響起,其中夾雜着同樣斷斷續續的嚎哭、慘叫,如同來自地獄深處受盡極刑的痛苦雜音。
“是你惹來了這場災難。就算有一天要遭到判處,那也是你我同罪。”他的語氣中卻透露出難以言喻的興奮和玩味。
“你才是罪惡的根源。如果沒有你,所謂的祈神根本就沒有機會開始,蕭梁上下也不會如此瘋狂。如果沒有你,北燕就不會被我攻打、屠戮……所以你永遠都要背負這些罪孽,你永遠别想逃脫罪責……”石室中回蕩着他的呢喃與指責,魔音灌耳緊緊地糾纏着風琅玄。
風琅玄一手結出各種法印,不斷地嘗試着如何才能對付這些血肉,一手習慣性地阻擋着前仆後繼的攻勢。肺腑中氣血翻湧,壓不下的腥氣從口中流出,順着下巴尖滴下。
血早就染紅了風琅玄的衣衫,裙裾完全被浸透,沾染過的地方都留下一片斑駁血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還是面前這鋪展一地的怪物的。
石室的門早已被她關閉,下了禁制封死,決心不能讓風臨宸再離開這裡。
蔓延生長的血肉如同海潮,幾乎要淹沒這原本寬敞的石室。行屍從四面八方圍剿而來,拖着慘不忍睹的軀體攻擊着她。
“唉,我可憐的妹妹,你的身體已經如此脆弱,何必還要苦苦掙紮?”
作為溝通神靈的媒介,本身就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風琅玄的身體當然也受到了影響,從少時健康的身體因為那兩次儀式被迅速透支,變成了眼下的樣子,每一次使用術法都在挑戰着她的身體極限。
而現在,時間拖得越久,她的狀況就會越狼狽,身體也會更加虛弱。
“一開始就答應我的條件不好嗎?琅玄。”
伴随着風琅玄不要命一樣地施行術法,周圍污濁的靈氣彙集在她周身,法力全開。強行招引來的風雷水火随着灌入石室中,如刀如劍,迸射出炫美又銳利的華彩光芒,大片大片鋪展開,攻擊着那些增殖到恐怖數量的觸手。
觸手瑟縮抽搐,瘋狂扭動着,尖利的聲音敲擊耳鼓,似乎在尖叫哀嚎。風臨宸沒有說話,攻勢也減緩了許多。
風琅玄冷笑:“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如今的風臨宸早已經沒有半分信用可言。
他一直在說謊,開出的條件就是謊言。
無論她幫不幫他舉行儀式,那些用來威脅她的人質都會死。因為他們原本就是風臨宸精心挑選出來的人牲,一定會作為祭品,成為深坑中的一員。不管她拒絕還是應允,風臨宸都不會放過他們。
至于風臨宸如今這個樣子,卻還是堅持要她繼續溝通祈願神靈,原因似乎并不難猜——風臨宸的力量還不夠強,或者不穩定。
結合他先前攻打北燕的時不時消失,還有如今的撤兵。
風琅玄猜控制着這些觸手還有行屍需要付出很多代價,而風臨宸的力量不夠,導緻他現在還不能得心應手,肆意而為,也沒辦法實現自己征戰天下的願望。
所以他才如此迫不及待,想要再一次溝通神靈,竊取更多的力量。
而她也無論勝敗,必須要動手,因為這是最後一個嘗試的機會。現在不殺風臨宸,倘若他日後更加強大,她就更沒有辦法了。
身體逐漸支撐不住了,風琅玄扔了刀,趁着攻勢衰減的時刻,雙手結印,這一次法印格外複雜。
下一刻,所有沾染過她血的地面,驟然燒起了熊熊烈火,一瞬間吞沒了所有的血肉和行屍,火舌與溫度攀升,似乎可以蕩滌所有邪祟,灼燒盡魂靈和□□。
風琅玄靠着石門,近乎脫力,火焰離她不遠,瞬間烤幹她滿是血污的衣衫,灼燙着她的臉頰。
火光和濃煙裡觸手和行屍還在做無用掙紮,凄厲地哀嚎,但很快就變成了焦炭。
即使異變的體型再怎麼巨大,也抵不過烈火的侵襲。
不管畸形成什麼樣子,也都是血肉之軀。隻要焚燒殆盡,就可以徹底殺死這個怪物了吧?
風琅玄這樣想着,身體卻越發冰冷,生命在迅速地流失着,她依舊死死地盯着火中。
然而,就在這時,那山一般已然炭化的血肉,卻開始碎裂,露出風臨宸那種極具欺騙性的溫和面容,他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如同惡鬼的呓語,陰森冰冷,随着烈火燃燒的爆裂聲,回旋在石壁之間,讓風琅玄的心頭前所未有地慌亂、震顫。
“第六千次……”
“琅玄,這已經是你第六千次殺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