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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臨宸已經記不清究竟重複了多少次。
不斷地被殺,不斷地死亡,而後再一次折疊回溯時間,再一次被殺……
如此循環往複。
風琅玄就像是一個無法僭越的天塹,阻礙着他的前路,勢必要将他了結在這裡。
她從來都是這麼固執愚蠢,卻又是那樣的天賦異禀,掌控着恐怖的力量。
風臨宸嘗試了這麼多次,分明隻要有一次機會,不管是她放棄殺他還是她失誤被他制伏,他就能夠活下來。
但是一直沒有,她總是可以迅速找到他的弱點,而後用不同的方法毀掉他。
每一次回溯重置,風琅玄和這世上的所有生命一樣,都不會覺察到,更不會有記憶。
而風臨宸卻是記得的,可是,眼下他已經記不清,在這間石室内、在這段必死的重複的時間裡,他一遍遍嘗試,到底耽擱了多久?
“想要活下去”的願望,幾乎已經成了他殘存的、習慣性的執念。遺忘了其他目的與念想,隻剩下這唯一的目标——活下去。
但是他太累,太痛苦了。
他經曆了太多種死亡,瀕死時的痛苦絕望永遠盤桓在心頭。
他在短時間内吞噬了太多的自己,每一個“風臨宸”的肉-體與魂靈,都被他一口一口地撕咬咽下。數不清的、同為“風臨宸”的意志難以統合,在腦海中争執叫嚣,吵得他幾乎喪失掉思考的能力,仿佛已經被分裂成了無數個人。甚至有些分不清,此時此刻,究竟由哪一個“風臨宸”在掌控着身體。
數不清的意志撕扯争執,有些已經厭倦想要放棄,有些執拗地重複着輪回,有些幹脆抹殺自己徹底脫離……
他是活着還是死了?
他是瘋了還是清醒着?
好痛苦……
好痛苦……
風琅玄,這個惡毒的女人,比她的母親還要惡毒千萬倍。
他就該早些殺了她。
不,他不能殺她,要讓她活着見證一切,承受痛苦。
不,他要殺了她,要讓她為她自己的傲慢與抗争,付出代價。
可是,他還是……
紛亂的想法混雜,不斷地增長、疊加。
直到極限。
直到崩潰。
新一次輪回。
風臨宸擡起頭,散亂的目光自胸口處的利刃劃過,擡眼,望見那張近在咫尺銳意迸發的美麗臉龐,肅殺戾氣如寒冬霜雪。
既然非要他死,那麼……
新的念頭誕生,這一刻,衆多“風臨宸”同意了這個提議,意志趨近統一。千萬次輪轉累積出的力量終于完全融合,彙集成一體,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強大威力。
風琅玄剛捕捉到他眼中的癫狂瘋魔,下一瞬間,就像斷了線的風筝,被巨力掀出去十數丈,直接摔到了石室外。
她忍着痛擡起頭時,遠處那異變出來的怪物,已經填滿了整個石室。
不詳的預感立刻湧上心頭。
随即,爆裂聲響起,恐怖的力量震蕩得遠處的群山都在搖晃。
地動山搖間,時間的流速頃刻改變。
世間的一切似乎都被無形的威懾壓制,拖慢了動作與腳步。
而後,黏膩的窺伺感鋪天蓋地襲來,恐怖驚悚,讓人心跳停滞、呼吸困難,忍不住想要聲嘶力竭地尖叫。
混沌的天空中,開出了一道狹長的裂縫,從中顯露出五彩斑斓的顔色,突兀地猶如瘡疤,橫亘目力所及的整個天幕,像是一隻無與倫比的巨大且華美的眼睛。
不知為何,風琅玄的心中莫名出現了一個詭異的定論。
——風臨宸引來了“神靈”的注視。
另一個念頭同時浮現:千萬不可以獲得“神靈”的注視,哪怕隻是轉瞬的一瞥。
因為那往往意味着恒久的毀滅與死亡。
果然,下一刹那,那“眼睛”驟然變得漆黑。
黑色的、黏稠的液體從裂縫中傾斜而下,猶如天河倒灌人間,潑灑而下,遠比山洪雪崩還要恐怖得多。
山川湖海、萬千生靈皆可化作虛無。
“既然非要我死,那就全部為我陪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