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的門闆已經掉了一扇，另一扇也掉了一半合頁，歪斜挂在那，一陣風吹來，左右搖晃的同時咯吱咯吱響。

但亡人衣似乎完全意識不到有什麼不對，開心地向良玹介紹，“良姐姐你看，這就是我家啦。”

然後帶她進了正屋，給她講正堂東邊的房間是父母的，正堂西邊的房間是它和哥哥的。

良玹拿着光源一照，看到東側房間的門闆上，一人高的位置，有一塊很顯眼的污漬，已經成了帶着點深褐的黑色。

那是……血迹？

而房内的木桌上，也有一大塊。

挂在她肩頭上的黑蛇，略微探出些身體，而後對良玹道：“門上的是人血，桌子上的有怪物的氣息。”

雖然已經在當年被濯世閣的善後人員清理過，不再具有危險性，但殘留的那種細微的臭味還是瞞不過甯息。

良玹想起卷宗中提到的，村人失常将怪物的分身帶回家中分食。

也就聯想到桌上的怪物血迹是怎麼來的了。

在來到李栓兒家之前，她在其他村民家中調查過。

李栓兒家算是情況要好一些的了，其他人家要慘烈得多，經常是大片的血迹濺了滿牆滿地。

濯世閣清掃了所有異變的村民和怪物的痕迹，避免危害到活人。

其他的事情則是由官府來負責。但可能是過于害怕和忌憚，官府直接遺棄了這塊地方，沒有再規劃重建或者安排人口重新居住。子木村就這麼一直維持着慘狀，荒無人煙着。

亡人衣很高興地說，良玹可以睡在他父母那間屋子，隻要别把東西弄亂就好。

然後就轉身去了外面的廚房，熱情地說要給良玹準備吃的。

它還保留着“生前”的習慣，良玹也不知道，子木村現在這個荒蕪的樣子哪來的吃的，一身衣服又該怎麼吃東西。

最後它什麼也沒有拿回來，隻是在那裡模仿着吃飯的動作，還給良玹介紹他們“吃”的是什麼。

不得不說，這兩個“李栓兒”确實是有共同點的。

眼前的亡人衣，認為自己是還活着的李栓兒。

遠方的那個，也認為自己是還活着的李栓兒。

然而現實實在是殘忍，一個被父親視作災星最後年幼夭折，一個走上了挖墳掘墓的老路。

“吃完飯”了，良玹幫他“收拾了碗筷”。

催着他去睡覺，“小孩子早點休息，才能快點長高。”

對方卻因為這麼久難得遇到個說得上話的人，而興奮地想要繼續和她閑聊。

但聽了她這句話，它又遲疑起來。

因為李栓兒最大的心願，就是可以快些長大，早點賺錢，幫家裡分擔煩惱。阿娘不用再那麼辛苦，哥哥也可以早日找到嫂子。而且如果家裡富裕起來，或許爹爹對自己的态度也就不會那麼差了。

糾結下，心願到底還是更重要一些。

亡人衣乖乖去睡覺，良玹送他去西側的房間。

西房比東房要小，布局更簡單，也隻有一張更窄的床。李栓兒的哥哥李全安年紀也不大，和李栓兒一個小孩子一起，估計也不算擠。

隻是那張床，很髒。

包括床一側的牆壁，也同樣。

上面都有很多塵土和深色的污漬，分不清是油還是汗還是排洩物的。好在這裡閑置了太久，味道早就散幹淨了。

亡人衣卻完全不知道一樣，爬上了床仰面躺下，“良姐姐你也早點睡覺吧。”

“嗯。”

“良姐姐你人真好，要是阿娘和哥哥在家的話，也一定會很歡迎你。”

良玹轉身離開，想着那些污漬。

恐怕隻有完全不能自理的人，才會把房間弄成那樣。

從族譜和遇難名單來看，李栓兒和他母親應該是死在了災難之前。他父親和哥哥死在那場災難裡。

這個家究竟發生過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