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下來,樓若莫名地笑了一聲,随即将話扯向了另一邊,“沈侍讀從前在宮外聽說過林殊嗎?”她不想再陷入泥潭,她要摸清其中緣由,親手破此局。
沈棄是世家公子,關于林殊,他總歸會比宮中之人知道的多些。
“殿下是說東宮新來的那個文侍林殊?”他順着她的話坐下來,挑着眉問。
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愠色。
看着樓若點頭,他沉着氣,答道:“沒聽說過。”
“殿下問他做什麼?”不過一會兒,沈棄又反問樓若,語氣裡竟有幾分賭氣的意味。
樓若沒有察覺,一心想着如何瞞着沈棄,讪讪地回:“他畢竟是新到東宮的,總要摸清底細吧。萬一有異常之處……”
可沈棄今日好像鐵了心要同她作對,還在揪着她的話不放,“殿下從前從未在乎過這些,今日到底是怎麼了?東宮之事,殿下不是一直都很放心嗎?”
他太警覺。
讓樓若生出幾分無力感來,這樣瞞下去,漏洞百出,沈棄遲早會發現。
不過他們相處數年,沈棄最怕什麼,樓若還是知道的。
她佯裝抹了抹淚,帶着哭腔一字一句地道:“可萬一以後我遠嫁,不在皇兄身邊,怎麼還能放心……”
她的眼淚撲簌一掉,沈棄心中縱是有再多話,在此時,也說不出口來。他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上手也不是,無動于衷也不是。
最後,隻好俯身認錯。
斂了神色,認真答她的問,“那個林殊,我在宮外,倒聽人提起過。”
他告訴她,“我與林家那個幼子,在私下的一場聚會裡見過一次。全然不像東宮裡的那個林殊,恐是有人偷梁換柱了罷。”
“你是說,林殊不是真正的林家幼子?”樓若是真心疑惑,她以為沈棄是在後來才知道此事,原來在錦繡十三年他便知道了。
這番話也讓她意識到,此間還有一個最大的疏漏。
林家幼子并非從未露面之人,大多世家公子都見過他的臉。林殊既與他無任何相似之處,那便有極大的暴露風險。林尚書這麼做,可是欺君之罪。
一旦被人上報給父皇,等待他恐是死刑。
但她也同樣知道,在林殊入宮的這三年内,沒有人這樣做。林殊當了三年的林家幼子,好像根本沒有人察覺到他的異樣。
而沈棄接着道:“不是。”
“他頂替林家幼子的身份入東宮,或許是另有所謀。”
他的話沒有說滿,是因為林殊入宮已有半年之久,并未有發生任何事。東宮更是難得的安甯。
伏藏這麼久還未有所行動,實在有些說不通。
局勢尚不明朗,他沒想到,樓若會問起林殊。在片刻間,他竟會起疑,疑心眼前的樓若,真的還是從前的樓若嗎?
“殿下是發現什麼了嗎?”
面對沈棄的發問,樓若沒有避開,直言:“沒有。”
她是真的沒有找到林殊的纰漏,印象裡,他好像真的隻是東宮一個普通的文侍。
儒雅、溫和,做事一絲不苟。
可一想起這其中種種不對勁,她心中還是隐隐不安,習慣性地拉住沈棄問,“你能不能幫我去查查他?”
她下意識的舉動讓沈棄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遲疑了半晌,才點頭應道:“好。”
隔着漫長的歲月,無論何時何地,沈棄好似從來沒有拒絕過樓若。憑心而論,這是他永恒的答案。
*
在等待中,樓若沒有去過東宮。
她仍然恐懼,恐懼像上一次回溯一樣,回到故地便會結束一切。她不想再回到景和四年,不想面對那時的一切。
她始終擺脫不掉心中的怯懦。
一直陪在她身旁的宮人珮環卻總是在提醒她,“殿下,今日可要去東宮?沈侍讀已經接連好幾日沒有入宮了,紫雲宮都顯得悶得慌了,殿下不出去走走嗎?”
樓若搖頭。
她看着眼前四方的天,不肯挪動一步。這幾日,她定好了初步的計劃。
林殊這邊,若能找到他的漏洞,她便不會就此放過他。他入宮的目的、留在皇兄身邊的所求,她都必須查明。她的直覺告訴她,這會是現下絕佳的突破口。
若是沈棄沒能找到也不打緊,她會想辦法調查子阙和太師府。子阙當時說的那些話,始終萦繞在她的耳畔。
皇兄的身世……
若皇兄不是父皇之子,若一切的源頭是他的身世之謎,或許此時挽救還來得及。
可不知從何處匆匆趕來的沈棄卻給了樓若當頭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