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突地陰沉起來。
樓若好似整個心都被揪住,有些喘不過氣,“你是說,那位娘娘姓常?那常殊,會是她的什麼人?”
這一次她沒有喚林殊。
也是在那一刻,樓若想起子阙同她講的那個故事。他曾問過她一個問題,“隻因那宮妃是個貞烈的女子,隻因冊立太子是天子悲痛之下做的決定,便要不計一切,就此作罷嗎?”
天下衆人不全是傻子。其中清醒者,當然會深追下去。
皇兄的身世之問,如子阙所說,不會就此作罷。
常殊、太師,甚至皇兄自己,都有可能察覺到。所以今時今日的錦繡年間,并不如樓若記憶中的那般太平。
反倒是暗流湧動。
沈棄在一旁繼續道:“常殊的身份,在太師府恐會找到答案。”
隻是他如今沒有契機去一趟太師府。
常殊曾是紀太師的學生,他到底從何而來,又是何身份,恐怕沒人比太師更清楚。
念此,他提到了另一件事,“還有燕雲十六州,聽說如今的首領李常辭在上位之前,有一位發妻。”
“那位發妻曾經失蹤過。”
沈棄的聲音清冽,連同這周遭的一切都顯得不再渾濁。
二人相視間,樓若恍然明白了什麼,“你懷疑,那位娘娘就是李常辭的發妻?”
這隻是她的猜疑。
可莫名地,一切事情都說通了。
沈棄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又道:“可殿下,若連我都能查到這一層,那……”
如今的沈棄,隻擔了一個公主侍讀的名号,就算連着他丞相之子的身份,這樣的宮中秘辛,按理來說也不會讓他如此輕易地探查到。
他既然都能有所察覺,那朝中多數大臣,包括他的父親沈近鐘,甚至天子也都該知曉。
為什麼好像所有人都視若無睹呢?
這也是樓若心中一直未解開的謎題。包括林殊的身份、皇兄的身世,父皇應該都是知曉的。
可他卻根本不在意。
樓若一直低着頭思索,便沒有察覺到身後突起的風聲,她隻覺得身上陡然冷了幾分。
再擡眼,看見适才周圍還喧鬧的街市頓時變得一片甯靜,風聲鶴唳,一向敏銳的沈棄,此刻竟毫無反應。
他還維持着不久前的姿态,皺着眉頭像是在回憶什麼。
樓若想起,坐在她面前的,是錦繡十三年的沈棄。彼時,他還沒有經曆無休止的刺殺,還沒有學習暗器,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
他當然不會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對勁。
可樓若知道,有人在靜悄悄地逼近。她身上唯一一把匕首隻能勉強防身,若此人帶着殺意而來,他們二人今日還真不好逃出去。
無奈之下,她隻有讓沈棄先跑。
但身後的人沒有給他們這個機會,嘈雜的風頓時激起了塵土,那人的劍擦着樓若的餘光而過,直逼沈棄。
她驚喊,“趴下!”
許是那人不曾料到樓若會些拳腳,她伸出的那一刀竟直直落在了他的右臂。他随之後退,看着血一點點地滲透玄衣,心中忍不住暗罵。
真是倒了大黴。
也沒人告訴他,公主殿下還會這些啊?
眼看沒了再行動的機會,他心中隻有一個想法,先跑再說。
可他眼裡哪藏得住事。
樓若很快便看見眼前人神色中的異常,明顯感覺到他有要跑的心思。尤其在看向她時,帶着幾分心虛。
她心裡有所猜想,恐怕是沈棄在查探時,驚動了父皇或是皇兄。若在他們眼中,沈棄不應該知道此事,那他們必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她早該想到。
都怪她太過心急,一心想要盡快查明其中緣由,一時之間竟少于斟酌。
迅疾之間,樓若先發制人,擋住了此人的去路。
匕首抵在他的心口處,再深一寸,怕就是要他的命。那人将手中的劍放了下來,啞着聲道:“公主殿下何苦為難我呢?”
宮中這兩位主子,一位要殺,一位要保。
何苦為難他呢。
“你是父皇派來的?”可樓若顯然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主子,要他這麼做。
那人深深歎了口氣,又道:“殿下不要再為難小人了,小人也是奉命前來。這位沈公子,還是自求多福吧。”
他将視線落在沈棄身上。
樓若随之望去,便察覺到沈棄還心有餘悸,連眼神都比平常要空洞些。
卻不料,那人趁着此時,一溜煙兒跑了。
她的匕首本就沒想過要刺穿他的心髒,隻是樓若沒想到,這人竟會跑得如此快。她當即有想追的心思,卻被沈棄叫住了,“殿下。”
樓若回了頭,沈棄正一步步走上前。
她以為他是被吓到了。
可沈棄卻說,“殿下我猜對了。”
他的眸子裡不是恐懼和後怕,而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