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的空間本就不大,更何況裝了三個男人和一位女子,顯得更加擁擠不堪,将空間中都渲染成絲絲血腥味兒。
唐茉縮在角落中,她看見喬憶亭身上血迹斑斑,想要上前去幫忙,可又看見倒下的兩人,一個比一個慘,卻又不敢動彈,隻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喬大哥,那妖怪已經死了嗎?”
“嗯,烏鴉妖已經死了。”說話間,他朝着瑟縮的姑娘一笑,想要告訴她别害怕,可餘光撇見正在昏迷的方平 ,又有些不确定道:“也不一定,不知道他醒來會不會再發瘋。”
“不過,你不必害怕,我會護你周全的。”
他看着唐茉緩緩舒展開擰在一起的眉頭,卻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他便在那視線之中也朝自己看了眼,滿身血迹不說,還有和着泥濘,已經看不出衣衫的底色來了。
他不由得輕歎一口氣,心道:“這般慘不忍睹的模樣,也難怪村民不收留。”
随即,他手中掐訣,念起來淨衣術的咒語來,霎那間,他便感受着如水般的軟軟将自己包裹住,空氣中也緩緩帶起一層輕輕的風。
隻聽“啪嗒”一聲細微的響動,打斷他的施法,他便睜開雙眼,一雙清亮的眸子環顧整個車廂,想要尋找聲音的來源。
可他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就被躺在身邊之人吸引過去,也正是這一瞧,尋到了聲音的源頭,也找到了一路上是什麼東西硌着自己左肩的傷口。
原是曾有然腰間挂着的一個玉墜子,可能是剛剛的輕風打擾了它,便随着那微風,滾落下來。
喬憶亭伸手拾起那玉墜,越瞧越覺得不對勁,“怎麼感覺好像在哪裡見過呢?”
“喬大哥,這個和你的劍穗好像呀。”
經她這樣一說,他才恍然大悟,不免有些生氣:這小子拿我劍穗做什麼,送出去的東西怎麼還有收回去的道理!
他一邊這樣想着,手上的動作沒停,将挂在曾有然腰間的玉墜繞了下來,将它重新挂在雲破上。
豈料,他朝着後背一摸,心下頓時一驚,這不是他的劍穗!
雲破的劍穗仍然安安穩穩地挂在上面,他忽然就覺得手中的玉墜有些灼手,便在唐茉的注視下,又将那墜子挂回他主人的腰間。
仔細一看,其實也能看出區别,雲破的劍穗是一塊青色的玉,而曾有然的墜子是一塊略微晶瑩的白玉。
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那玉墜子,眉眼間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也不顧唐茉的眼光,又朝着曾有然靠近了幾分,執起他的雙手,又為他念了一遍淨衣術的咒語。
馬車搖搖晃晃地走着,如果忽略掉一旁狼狽不堪的方平,那麼現在幾人的時光應當是相當惬意的。
玉生煙哼完一首小曲兒後,蓦地掀開簾子,“我們尊主咋樣?”
“正在昏迷,可能待會兒就醒了。”
他雖然回應着玉生煙的話,但他的視線卻從未離開過曾有然的臉,看着他冒出細微的汗珠,看着他因為疼痛微微顫抖的眉毛,俨然已經忘記自己其實也身受重傷。
“行吧,你也不要太擔心。”玉生煙看出他的擔心,伸手進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前面馬上到鎮上了,那咱們就先去醫館瞧一瞧。”
被他那麼一拍,喬憶亭疼得立馬回神,左肩的衣衫又被緩緩洇成紅色,冷汗都冒了出來,他朝着馬車外自顧自說着話的人送出一記眼刀,可也緩解不了疼痛的感覺。
他也不再計較什麼,輕輕抽着氣開始運功療傷,一時之間,整個馬車上流動着一股暖流,讓原本有些瑟瑟發抖的唐茉也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他心中盤算着,目前來說隻能到下一處休息一段時間,将傷勢養好再出發,至于方平,救不救呢?
“救不了!”
醫館中的郎中被問得煩悶不已,“他傷及肺腑,依老夫看來,好像丹田還有淤滞,實屬奇怪,反正老夫是無力回天。”
方平死不死的都沒什麼,畢竟他本就對兩人有着莫大的敵意,救他是情份,不救也救那麼着了。況且,要是他醒來再次發瘋的話……
算了,順其自然吧,靠他自己的意志力了。
喬憶亭撇了一眼躺在病床的人,仿佛看見什麼啊臢一般,迅速移開眼神,拽着老郎中來到另一處。
“郎中,這一位呢?”
身着墨色衣裳的少年面色平靜,隻是唇色些許發白,額間還冒着汗,看起來清爽地不行,就連郎中剛剛緊皺的眉都舒展開來。
喬憶亭緊緊盯着郎中一步步地動作,嘴唇緊緊抿着,緊張到不行,生怕這郎中下手沒輕重,可人家緊緊是把了把脈,将望聞問切那一套實施了一番而已。
玉生煙瞧着他那緊張到模樣,拉過一旁的唐茉,輕聲說道:“你看,覺不覺得,此時躺着的不是他師弟,是他娘子。”
唐茉瞅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胡言亂語。可玉生煙好像是想到什麼一般,蓦地閉了嘴,尴尬的杵在一旁。
終于,那老郎中在幾人期待的眼神中,擡起身來,一手不住地捋着自己的胡須,緩緩開口,“這位公子,并無大礙,隻是有些虛勞,是脾胃虛弱導緻。”
郎中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轉了一圈兒,最終定在喬憶亭身上,“不難,先去給他買些吃食去吧。”
他聞言點點頭,順便将另外兩人叫了出去,“唐姑娘,今日吓壞了吧,先去找間客棧休息吧,我會與你們彙合的。”
說完,不待兩人的反應,他已經竄出數米遠,他要去為曾有然買些吃食來。
聯系到這種種症狀,他也判斷出個大概,或許這“虛勞”就是他們口中的低血糖。
黃澄澄的水快要和碗邊齊平,細細一看就能察覺上面飄着蒸騰的白汽,與白汽一起散發出來的還有些許甜膩膩的味道,還摻雜着桂花香氣。
雖有着黃澄澄的顔色,卻不會讓人反感隻覺得渾身也暖和了起來,而那糖水上飄着着的正是幾顆小小的桂花。
他端着滿滿當當的桂花蜜糖水跑了這麼長的路竟然沒有撒出來一滴,實屬神奇。
他忽略了郎中怪異的眼神,又借了一個勺子,将那一碗溫熱的桂花糖水悉數喂進曾有然嘴裡。
“低血糖這樣常見的病症,自己怎麼就沒發現呢?”他一邊喂着糖水,一邊思考着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