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天,邊塞的匈奴開始隐隐躁動,發動了幾次不打不下的摩擦,等消息傳到王都時,摩擦都被順利無比的解決了,赫連将軍的威名又上了一層樓。
楚文州把書信放到火焰上點燃,冒出的黑煙不小心嗆了他一下,他抵着唇,咳嗽了兩聲,神色清明,赫連岐戰功赫赫,百戰百勝,百姓或許不識梁王,但一定崇拜赫連将軍,他是整個大梁的保護神。這樣的人,怕是有朝一日,皇帝也做得。
皇帝疑心赫連岐,也疑心他,若是被他發現自己同赫連岐站在一隊,怕是要吓得連夜把他們兩個通通處死。
楚家人世代相傳的神經病,他毫不懷疑,楚廣仁做得出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
梁王的病症一直反複,身體虧空的嚴重,王美人現已封婕妤,來者不善,屢次挑撥,導緻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太醫院的張院判來問診的時候,梁王屏退左右,楚文州隻得同王婕妤一道等在外面。
“殿下,”王婕妤眉眼彎彎,看起來倒是人畜無害,倘若楚文州不知道她背後都做了些什麼的話。
那日,梁王突然問他有沒有娶妻的打算,他剛開口婉言拒絕,就被突然生氣的梁王拿起硯台砸到了他的頭上,楚文州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等到之後,才聽說了宮中盛行的謠言。說是他癡心于王婕妤,所以不娶妻。
如此離譜的傳聞,梁王竟然也信了。果然是年紀越大,身體不中用了,就急着向所有人證明他的權力至高無上。
但令楚文州不解的是,王婕妤何苦這般費盡心思,不惜把自己的名節也搭上,隻為了拉他下水。
于是面對王婕妤突如其來的靠近,楚文州當即閃躲開來,生怕再同她有什麼牽扯。
王婕妤眼神一暗,嘴角勾出個失望的笑容,把身子收回去,“殿下怎的視臣妾如洪水猛獸一樣。”
楚文州環視左右,三方的人都在場,心下暗道: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嘴上隻說着:“還請婕妤自重。”
王婕妤張了張嘴,最後看着楚文州笑了笑。“那些傳聞,都是無稽之談,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楚文州不語,不是不知道怎麼回她,隻是心髒突如其來的一陣抽痛,讓他連王婕妤的話都沒停進去。他閉上眼,呼吸了一陣,痛感漸漸停息了,可是随之一股不好的預感随之蔓延,頭疼欲裂,讓他思緒難以集中。甚至張院判都出來了,衆人起身,他還在坐在原地。
“殿下。”張院判見到楚文州行了個禮。
楚文州這才思緒回籠,預備着撐着扶手站起來,“張院判,父皇的病怎麼樣?”
張院判等宮人都退下了,這才開口,剛說了兩句,意思隻有一個,那就是情況不容樂觀。張院判擰着眉說着話,看到楚文州強忍悲痛的表情,心裡一軟,下一刻,眼前的殿下就生生咳出一大口血,随後整個人倒在了地上。
“殿下!”
張院判和王婕妤的聲音同時響起,張院判不動聲色的瞥她一眼,她正想伸手去扶,又半空收回了手,雙眼發直,嘴唇顫抖着發聲:“張院判,太子殿下這是怎麼回事……”
“快找人來!”張院判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臉色巨變。
躺在裡面悠悠轉醒的楚廣仁聽着外面腳步雜亂,聲音嘈雜,不虞地問了句發生了什麼事。
一直等在一邊的周佛海誠實道:“回陛下,似乎是殿下聽聞陛下病情,一時擔憂,吐了一大口血。”
楚廣仁轉着眼珠想了一會兒,先是想到自己的病,一陣不耐煩,揮手讓周佛海退下。
周佛海看出來些什麼,有些不能理解,太子殿下何故吩咐他這麼說,豈不是平白惹得陛下不快。
很快,他就明白了個中緣由。
楚文州側耳,平淡地聽着張院判做出的診斷,仿佛不管自己的事一樣,張院判一看見他那副無所謂的樣子就來氣。
“太子殿下!你可知道你的身體壓根就堅持不了多久了!”
“不知道,張院判不要開太苦的藥方,吃不下去。”
“殿下!”
眼下,陛下病重,殿下也生命垂危,張院判閉了閉眼,仿佛看不見梁國的未來。
“張院判,這件事還請替我多加隐瞞。”楚文州從榻上坐起來,俨然跟個沒事人一樣,“放心好了張院判,天下不會大亂的。”
“殿下——”
張院判是看着楚文州一步步走到這份上的,心覺悲涼,鬓間的白發似乎又白了些。楚文州看在眼裡,半是無奈地朝他點了點頭。
張院判咽下心裡的話,轉頭被陛下喊去,問殿下的狀況,他一五一十的說了。等了好一會兒,陛下才叫他告退。
周佛海就站在一旁聽完了全程,心下駭然,活不過兩年,殿下這是把自己放在火上烤了。不過,他轉頭看向梁國的皇帝,眉眼間俱是放松的神色,“衡兒也真是的,生了病還要瞞着我,兩年,叫朕去哪裡找第二個太子來。”
話說出口聽起來可不像是責備,周佛海不敢相信,陛下因為太子的病重而松了口氣。
若是這般算來,楚廣仁不算太昏庸的話,終歸這兩年間,是不會太為難太子殿下了。
“周佛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