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心裡相信他,卻又不能貿然還他一個清白。
這件事畢竟牽扯到了二皇子。老皇帝最疼愛的孩子。因為生母是異邦之女,注定了他不能做太子,老皇帝心裡不講虧欠,卻常常彌補。
他如今的狀況,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種孤立無援的境地。偌大的王都,無一人可信任。身邊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潛在的威脅。可惜他已經不是三年前的那個人了,他有依仗。
七天後,太後的壽辰,舉國同慶。
太後常年吃齋念佛,住在寺廟裡,青燈古佛,遠離塵世。梁王派人請了三遍,這才把這尊大佛從寺廟裡請出來。
太後嫌棄鋪張,幾次三番的要求縮減開支。梁王自然有鼓舞民心的考量,硬是要風光大半。于是當日宮内,有頭有臉的世家貴族,齊聚在此,共慶太後的生辰。
“你聽說了嗎?鄞州這次也派人來了。”
“鄞州……那麼偏遠的地方能獻出什麼好東西。”
宮人們湊在一起,在宴會的角落裡說着閑話。
正說到這,殿内高聲喊道“鄞州王,忠義侯觐見!”
一長串的禮單念下來,确實沒什麼引人注目的,倒是有一顆碩大的夜明珠,倒是稀奇。
“你們兩個,快去幫忙,在這裡躲什麼清閑!”領頭的姑姑揪着她們的耳朵把人從柱子後面扯走。
“你們,讓貴人們發現就死定了。”
“知道了姑姑。”
姑姑斜她們一眼,看出她們的不情願,心裡也理解,說了幾句便算了,放她們走了。目光移至十步之外的金碧輝煌的大殿,眼神停在忠義侯上幾秒,不着痕迹的閃開。又看向别處,皇帝正把手擱在膝上,撐着佝偻的背目不轉睛的看着台下的歌舞。
陣陣香風熏得人睜不開眼,靡靡之聲聽得人腦子發昏。太後全程闆着臉,皇後坐在她的右手邊,下人正給她斟酒。太子隻送了個賀禮就告退了。定北侯權勢正盛,就坐在陛下的下首。此等殊榮,放在旁人身上,許是要誠惶誠恐,放在赫連岐身上,卻是面色如常。還有幾個外邦人,也來了,有幾個好像是貴妃那邊的人。
姑姑斂着眼,交叉着手退下,出了大殿,一下子冷了下來,凍得人心裡發緊。
冷風呼嘯,又似乎摻着些别的聲音。她身後是富麗堂皇的宴會,觥籌交錯,身前是漆黑的一片,光秃秃的後花園。總隐隐透出些不安。
深夜裡,梁王的寝殿内,有人緩步走進來,屏退下人,殿内除了燭火,一下子空蕩下來。
梁王喝多了,艱難的睜開眼,在見到來人時,一下子放松了警惕。
“衡兒,”
來人輕聲應了一聲。
“陛下,臣想讓你見一個人。”
梁王喝的神經都迷糊起來,似乎是沒聽明白這句話。“你說什麼?”多年做帝王的經驗,讓他意識到事情沒這麼簡單。
楚衡笑着拍了拍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出現在殿内,擡起那張臉之後,赫然是王婕妤。
梁王陡然瞪大了眼,撐着蒼老的身體從床上起身,看了看王婕妤,又看了眼身旁的楚衡,伸出手指了指,“你你……”
“為了證明孤的清白,王婕妤主動站出來向孤坦白了一切。明天一早,孤的冤屈就能洗清了。陛下覺得怎樣?”
王婕妤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嘴裡一直念叨着,梁王捂住耳朵,還是聽清了,“陛下,是二殿下親手下得毒,想要害死你。”
“閉嘴!你這個賤人!”
梁王從床上站起來,晃悠了兩下,楚衡冷眼看着,在他即将要動手之前向侍衛使了個眼色,暴怒的皇帝一下子被拉開了,略顯驚愕。
“陛下還是少費力氣,還要留着等明日處置皇弟。”
“楚衡,你瘋了,竟然敢這麼同朕講話。”
楚文州好脾氣的笑了笑,殿門大開,殿外的黑壓壓的一片铠甲閃着光。“陛下最好還是按照臣說的去做。”
梁王怒視着他,“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這是謀逆!”
“陛下可以誅臣的九族啊。”楚文州無所謂的攤了攤手。
“呵,楚衡,你以為朕會這樣任人宰割,你還是太天真了。”梁王喘了口氣,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朕的暗衛,會把你這些人都殺了,勸你現在想清楚。”
梁王吐出一口濁氣。
楚文州擺出一副“敬請期待”的樣子,梁王在殿内大喊一聲“金吾衛”,半天沒有回聲。梁王臉色灰白了一瞬,楚文州則低着頭,在片刻之後聽清了殿外的打鬥聲。
梁王的底牌,從不輕易現身,據說個個都訓練精良,以一敵百,戰無不勝。
楚文州行至殿外,果真見自己的人鬥志萎靡,出現敗勢。
梁王大吼着讓人把太子拿下。
兩名金燦燦的盔甲出現在眼前,伸出了長劍,直奔楚文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