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沒辦法了，囡囡還小啊，我卻隻能帶着她東躲西藏，要不是遇到了小關……”

小關顯然就是失去右腿的男人，全名關朝南。

“你不用問了，我們這裡所有人都是一樣的情況。”他冷笑聲，“基地都是一丘之貉，沒有例外。”

從楊秀文開始說話，林滿初就感到頭暈目眩。

安蕪基地……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呢？？明明基地裡不是有異種存在嗎？！

——在安蕪基地，我們不會再讓悲劇發生，這是我們的初衷和理念。

——怎麼樣，要不要加入我們？在這個想要抹殺人類的世界裡，讓我們一起創造一個、獨屬于人類的樂園。

華期老師的話語在腦海中再次回蕩，溫柔堅定，是她踽踽獨行如此之久，在黑暗中唯一可以看到的光芒。

可現在，虛假的光即将徹底破碎，十幾年來築起的心理防線瀕臨坍塌。

“……”

“滿初？滿初？！”

焦急無措的低喚，陣陣發黑的眼前出現了一雙亮如藍寶石的豎瞳。

X摘了墨鏡，背對衆人，抓着她的肩膀湊近，神情慌張。

“你，怎麼了？”似是過于擔心，口罩也被拉下，繃着下颌，淡色唇瓣一張一合。

林滿初回過神，将他的口罩重新拉上去，低聲斥責：“X，你做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恢複鎮定：“我沒事……把墨鏡戴好。”

一定有什麼誤會。

至少、至少她能肯定，爺爺和華期老師沒什麼問題。

他們絕對做不出這種事……

“抱歉。”她把整理好儀容的X推到旁邊，“我并不知道這件事。”

“當然，這樣說不是為了推诿，我替基地向你們道歉，不期望你們的諒解，但你們或許需要我的幫助。”

“你想說什麼？”關朝南譏諷地看着她。

林滿初冷靜道，“我們要去圖桉桦進行調研，等我們回來，我會帶你們去安蕪基地……還有那個将你們拒之門外的人，我也一定會找到并懲處他。”

“哈。”關朝南閉了閉眼，“等你們回來？說的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那種人……我們憑什麼相信你呢？”

“我不會騙你們的。”林滿初掀起眼皮，漆黑瞳孔閃着久違的、冷峻的光，似刺骨利刃，卻不是對着眼前衆人。

她認真地分析利弊：“不需要你們信任，反正這件事有利無害，我沒有害你們的必要……隻要你們在這裡，我就能做到。”

話語過于笃定，不少人都産生了動搖。

楊秀文輕輕扯了扯關朝南的衣袖，在他轉頭時，悲傷的眼神落到了懷裡的小女兒身上，意思很明顯。

——她想再天真這麼一次，信任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

“小關，我已經失去慧慧，不能再失去囡囡了。”

小姑娘埋到母親懷裡，聽到熟悉的名字，懵懂地擡頭，“慧慧……姐姐……”

關朝南鼻子一酸。

他轉過身，依然抵制，但語氣不再那麼冰冷，“不管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深吸口氣，做出決定，“天要黑了，你們可以在這裡住一晚，天亮立刻離開。”

這就是答應的意思了。

林滿初揉着太陽穴，對X叮囑：“去把劉岱她們叫來吧。”

“不，不要。”X執拗地盯着她，“你不舒服，我不能走。”

“X！”今日耐心耗盡，林滿初沒功夫和他拉扯，冷下臉色，“我不想說第二遍。”

豎瞳拉得極細，視線在她臉上久久停留，終于，怪物直起身，克制地呼出一口氣，聲調似詭異歎息。

“我，明白了。”

“……不要生氣。”

認真專注地說完最後一句話，X指尖抵着口罩，在墨鏡遮掩下無悲無喜地瞥了關朝南衆人一眼，而後向來時的方向走去。

林滿初終于得以走進這棟廢棄的大樓，打量他們搭建出的、臨時庇護所的全貌。

從各處搜來的物資堆疊在牆角，被褥密密麻麻地繞着牆壁鋪了半周，沒有床闆，隻能選擇打地鋪，而所有人手中，都端着髒兮兮的碗。

——水資源匮乏，他們已經盡可能将碗洗幹淨了。

林滿初後知後覺意識到，現在是晚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