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看着我的眼睛跟我說實話,你不說清楚每一筆錢的由來,我同樣是不會用的。”倚靠在枕頭上的瞿風眠直起身子,努力克制住因為肌肉拉扯泛痛微顫的手指,在被子外面被冷空氣裹挾得有些發涼的手指望往前伸着碰上小五的下巴,借着手的力量使小五重新擡起頭看向自己。
瞿風眠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明顯的表情,眼裡的血絲卻是更紅了些。
内心掙紮了一番,小五最終還是妥協的開了口。
“我打了好幾份工,一部分錢是我自己打工賺來的......一部分,是我之前就攢下來的錢,平時就我一個人湊活着過日子,用錢的地方不多......”說完小五捏了捏瞿風眠放在自己下巴上的手,轉移了話題,“躺了一天了,我給你切點水果來吃吃。”說着就準備起身走開。
“還有呢?”瞿風眠拽住了小五的衣袖,他的手指使不了太大的力氣,倒不如說是小五有些硬邦的衣服架住了他的手指。
“沒有了,錢都是我打工湊齊的。”小五拍了拍瞿風眠的手背,嘴角重新挂起笑,“我好小的時候就跑出來打工了的,攢的錢也多。”
“你騙人......”瞿風眠說,“你剛才說話的時候眼神明顯閃躲了。”
“我沒有。”人在緊張的時候,總會無意識地去刻意做些什麼來掩飾慌亂着的情緒。
“你有。”瞿風眠的手往上移了幾寸。
“真的沒有了,風眠哥。”
小五隻微微斜瞟了幾眼瞿風眠,心裡想着待會兒要做些才能把他哄好。因為瞿風眠現在低着頭不說話了,小五便覺着他是在生自己的氣。
得快點把風眠哥給哄好,他一點也不想瞿風眠縮進被子裡不跟自己說話。
“那我先去買水果了——”小五才說着,身子還未移動,就見瞿風眠身子往前面猛然倒去。
小五緊張地伸出手就要去攬瞿風眠,瞿風眠躲開他的手,雙手抱住了小五的身子,聲音被揉在硬邦的衣服裡。
“你不跟我說實話,我就不讓你走了。”同樣的,瞿風眠也不想和小五再鬧些别扭,他知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已經病入膏肓了。
其實瞿風眠的環抱并沒有很用力,或者說,他已經沒有多餘足夠的力氣去緊緊地抱住小五了。他隻能讓自己耍賴似地把身子依靠在小五身上。
瞿風眠是身子前傾着的,後背一覽無餘展露在小五的視線之中,他的頭發幾天前剛理過,後脖頸的大片肌膚敞露在衣領外邊兒,視線順着脖頸末端那股若隐若現的淺溝往下探去,小五頓覺自己的眼睛像是被兩點忽然蹿出的喧嚣着的火星灼燒着,眼眶被燃燒的灰燼染紅。滾燙的溫度最後具象成為一層霧氣籠罩在雙眼之上。
暗沉的淤痕大片地匍匐在瞿風眠單薄的脊背上,他脊背的皮膚成為一張被汗水浸濕了的紙張,那些淤痕便如同淩亂的墨漬放肆地在脊背上渲染開來。
小五的手指顫抖着點上瞿風眠的後脖頸,他很想再往下延伸一點,替他熨平浮腫起來的泡囊。最後小五的手還是停留在了脖頸處,替瞿風眠整理了一下衣領。
“還是瞞不住風眠哥。”小五把手打上瞿風眠的肩膀,輕聲笑了笑,“我确實還有一筆錢的由來沒有說。”
但他也沒有明說,而是又拐了一個彎。
“我們家的那些點破事,風眠哥走在路上無意間也肯定聽了些的。我爸死了之後,他們因為遺産怎麼分的問題一直在吵架,我跟他們都不是很親,也完全不喜歡他們,我待在那難受,就把自己的那間小屋子和分得的土地什麼的全給賣了。”
“你把房屋賣了,那你今後住哪裡,你日後總得要有一個安居之所。”瞿風眠擡頭問道,眼裡流轉着幾分痛苦的情緒。
“大部分時間工作得累了,就直接睡在了廠子給的小房子裡。閑的時候,我就會過來和風眠哥待一會兒。”小五的語氣輕飄飄的,“房子什麼的,我不在乎,我隻想和風眠哥待在一起......風眠哥,我現在都實誠的跟你說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我的氣了......”
“我沒生氣,”瞿風眠從小五身上起來,重新倚靠在床上,“我不笑的時臉色看起來很臭是嗎?”他往裡挪了挪,手拍了拍騰出來的位置,示意小五過來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