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低下頭再次貼近瞿風眠臉上的呼吸罩。
“我想......你......”簡單的幾個字像是耗盡了瞿風眠全身的力氣一般,眼睑阖上緩了幾秒,才又撐出一條縫,讓逐漸黯淡的瞳孔裡映射出小五認真傾聽自己說話的側顔。
“再......吻我一次......”
小五心裡雖存有幾分疑惑,但并未深究,他猶豫着該怎樣給瞿風眠一個吻時,瞿風眠的手又挪動了起來,浮腫着的手指攀上自己的臉頰,在呼吸罩上點了點。
小五會意,幫瞿風眠把呼吸罩暫時取下。呼吸罩之下的嘴角弧度微微上揚,顯示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小五也回應一抹笑容,接着便俯下身子吻上了瞿風眠的唇,在幹癟冰涼的唇上留下最後一抹溫熱。
“那我去買核桃酥了,等我,我很快就回來。”小五幫瞿風眠把呼吸罩重新戴好,他朝小五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示意他快去。
病房的門被小五緩緩合上,瞿風眠的瞳孔緊緊跟随着小五的身影。在他的衣擺最後消失在逐漸縮減的門縫裡時,體内最後升騰出一股力量,促使他擡起手臂,懸空起來努力往前面探着,想要去抓住小五的最後一點身影。
門最終被緊緊合上,手臂回落到潔白的床褥,被包裹在呼吸罩裡的嘴猛然張大,身上的力氣最終凝結為一股氣流從緊澀的喉嚨間破蛹而出,“小五——”
鐵門早已被合上,連帶着小五的身影也被隔絕在視線之外,他的呼喚聲已然不能被遠去的小五所感知到。是出于瀕臨死亡的恐慌感而下意識的去呼喚小五的嗎?還是一種留戀不舍的情緒所催化的?瞿風眠的大腦已經因為供氧不足而愈發昏沉遲鈍起來,此刻的他也無法去辨别自己最後到底是懷着一股怎樣的情緒去呼喚那個深深镌刻在心底的名字——他所深愛着的人。
有時候死亡就是來得這般措不及防,在最後的片刻鐘頭裡,瞿風眠的心跳聲愈來愈慢,最後長久地定格在某一刻,促使機器發出一聲刺耳哀戚的長鳴。
所有人都以為小五崩潰得嚎啕大哭,連他自己都是這樣以為的。
可當他立定在被一層刺眼的白布所覆蓋的瞿風眠面前時,情緒卻顯得異常的冷靜。
“你要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可以先緩一緩。”醫生想用手拍拍小五的肩,小五臉上淡漠的神情又讓他猶豫着把手收了回去。
“沒事,我們抓緊辦手續吧。”小五不管周圍人異樣的眼光,把白布輕輕撩開,掌心貼上瞿風眠僵硬冰涼的臉頰,“我哥一直都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想必他在醫院待這麼久也很疲乏了,我想早點帶他回家了。”
醫生告訴他,瞿風眠走的時候神情很安詳。
醫生擡手攔住想要上前把小五的手拍開的小護士,沖她搖了搖頭,接着轉頭對小五說道:“我們尊重家屬的意見。”
隻一個下午的時間,瞿風眠浮腫着的身軀便化作了一個雙手就可以捧起的小盒子。小五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骨灰盒,緊緊的環抱在胸前,在走出醫院之際,沉默了一天的小五終于開了口。
“醫生,我能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嗯,你問吧。”醫生站定再醫院門口。
“我哥他......是不是和你說過什麼,你才這樣關照我的。”
“是。”醫生回答得很幹脆。
“我知道了。”從醫生給他帶了炸豬排的那一刻,他就恍然大悟般的什麼都知道了。炸豬排的味道再熟悉不過了,那是瞿風眠經常給他帶的炸豬排的味道。
“你不再問問你哥他都同我說了些什麼嗎?”醫生追問道。
“現在再追問也已經沒有多少意義了。”小五看着懷裡漆黑的小盒子,低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