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聲隐的語氣聽着很像開玩笑,然而這一刻,兩人都很清楚,他并沒有在開玩笑,他說的話是很認真的。
溫尋抿了抿唇,沉默着伸手接過他遞來的早餐,她沒有回答江聲隐的話,而是輕聲一句:“謝謝。”
江聲隐拖着長長地調子“哦”了聲,他的眼睛被轉角窗子裡打進來的一縷陽光照得很亮,一直定定瞧着她,半晌,突然扯着嘴角笑了。
溫尋也看着他,看到他眸子裡那麼燦爛的笑,心髒都不由跟着狠狠一跳。
她仿佛聽到江聲隐說:你最好是真的謝我,别吃飽又跑了。
溫尋:“……”
溫尋懶得理她,轉身跟黃女士吃飯去了。
也是那一瞬間,她忽然明白了那句,“萬千星海不及你一眼”是什麼感覺了。
她想,生活似乎也沒那麼糟啊,至少她的身後還有江聲隐呢。
……
“那外婆怎麼樣了?已經脫離危險了吧。”董芊芊趁晚飯後店裡沒人,本來想約她出去逛街的,打來電話才知道外婆又發病了,溫尋現在在山城老家。
溫尋小雞啄米點點頭,說外婆沒事,讓她放心,“醫生說已經脫離危險了,留院觀察兩天就可以回療養院的。”
董芊芊這才松口氣,說:“那就好,吓死我了。”
她看着溫尋身後萬家燈火的山城夜色,突然又想起什麼,問:“他也在嗎?昨晚你倆一起回的?”
溫尋難得有時間回來一趟,這會兒正站在病房外的小陽台,托着下巴吹着風看夜景。
她知道董芊芊說的是江聲隐,很随意地點頭嗯一聲,自己都沒發現說到江聲隐,她眼裡閃着璀璨的光:“昨晚多虧他了,要是我自己開車的話,肯定開不了那麼快。”
“哎,就追着你跑呗,不然還能怎麼樣,是吧?”董芊芊也笑,笑着調侃她。
接着又說:“羨慕你啊,他對你可真好。”
溫尋:“怎麼?我們王大程序員對你不好?”
董芊芊看着她眨巴眨巴眼睛,搖頭:“那倒也沒有,就是比起你倆這蕩氣回腸的愛恨交織,我跟他……我跟他就感覺還挺普通的。”
溫尋聞言抿抿唇,大概聽懂了。
應該是董芊芊父母覺着王悅的工作比較普通,人也穩穩重重的,沒想着搞搞副業什麼的,以後兩個人結婚過日子遇到的事情肯定更多,所以就把壓力給到董芊芊這兒了。
讓她自己趁這幾天還沒辦婚禮好好考慮考慮,她到底想要什麼。
但是董芊芊又能怎麼辦呢,那麼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
“芊芊,我想跟你說句我自己的感受,”默了一會兒,溫尋才說:“要是真的喜歡就别輕易放棄,不然,對兩個人都是無盡的折磨……和傷害。”
董芊芊勉強笑着點點頭,說:“終于承認了吧,當年放棄他,你心裡也很痛苦是不是?”
她說着,突然又想起什麼,“小尋,你一直知道的對吧,江聲隐前些年來北京找過你很多次的事兒?”
溫尋靜靜地看着她,并不回答。
她隻說:“我們那時候的情況和你們不一樣。”
但不可否認的是,前兩年在京城溫尋的确見到過在角落裡,或是人群中一閃而過的江聲隐。
雖然隻有很少的幾次,雖然她也常常分不清那是夢境還是現實。
但是有一次溫尋記得很清楚。
她記得江聲隐來看她了。
九月的京城已然褪去了夏日的燥熱,晚風輕拂,帶來旁邊巷子裡小孩兒嬉笑打鬧的聲音。
道路兩旁的葉子被風吹得嘩啦啦響,顯得周遭熱鬧又寂寥。
那是去年秋天的九月八号,那天于别人而言,不過是很平凡的一天。
但是那天是江聲隐二十六歲的生日。
也是他們認識五周年紀念。
工作結束已是下午六七點的光景,溫尋本來跟經紀人唐婷婷約好了晚上要去酒吧k歌。
結果外頭天都沒黑,她自己就把自己灌醉了。
溫尋是在一家川菜館喝的,一個人喝了一斤多的白酒,所以那天她喝得很醉,幾乎什麼都不記得了。
手機也關機扔到包裡。
溫尋原本想吹着風往家走,讓自己清醒清醒,可是走了沒幾步,她又搖搖晃晃坐到旁邊的馬路牙子那兒,不想動了。
她看着眼前穿流不息的都市街道,看着自己辛苦打拼了那麼久依然陌生、融不進的繁華京城。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好想遠在千裡之外的江聲隐,想知道兩人分開這些年他過得怎麼樣,是不是已經有了新的感情,新的生活,新的女朋友。
他……大概已經把她忘掉了。
夜風吹得急,溫尋坐了一會兒起身正要往家走,不知從哪過來的一個男生卻蓦地到她跟前,說讓她慢點兒,小心前面的車。
他戴着帽子口罩,穿的衣服也是長袖,将自己裹得很嚴實。
他的氣質風格,說話聲音全都和記憶裡那個少年判若兩人。
但是很莫名的,溫尋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整個人還是徹底呆住兩三秒。
她也不知道怎麼形容當時的心情,就好像小說裡寫的那種周遭一切定格,世界模糊,唯有眼前的人與記憶深處那個恍惚的身影漸漸重疊。
溫尋霎時隻覺大腦一片空白,身體裡的血液猛地竄到頭頂,心髒幾乎要順着嗓子眼兒蹦出來。
她想眼前的人如果真的是江聲隐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