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鐵十字街。”
“去鐵十字街。”
隔着三五人群的兩人探頭相對而望,臉龐上的同等的驚訝。
不等他們再多說,人群穿出細碎嘈雜聲:“去一個地方就坐一輛,别浪費馬車行不行。”
“就是就是。”
兩人有些尴尬的相對一笑,彙合再一輛馬車前又開始互相禮讓,就這麼兩三個回合後,沙利葉恭敬不如從命先進去,才結束這場禮貌的角逐。
馬車上玻璃窗霧氣氤氲,他伸手抹出一小塊清晰的地方:
“車夫先生,去鐵十字街道酒館。”
說完沙利葉已經遞過一磅紙鈔,車夫本不在意随口應答,眼角餘光撇見金磅瞬間精芒四射:“這,這太多了。”
“暴雨天辛苦了,剩下的部分就當作小費吧。”
克萊恩剛把雨傘拎進車廂合上門就聽見這出對話,默默把準備支付的六便士車費塞回口袋:
“美第奇醫生,這怎麼方便你來付……”
沙利葉展顔一笑:“沒關系,要是介意的話,就勞煩你下車再為我撐會傘吧~”
“樂意效勞。”克萊恩微微颔首,禮貌回笑。
心中酸澀又肉痛,大喊我怎麼不是車夫,這可是一金磅啊!除去六便士車費可還能找足足234便士,折合十九蘇勒又六便士……
醫生你這打個車可是花了周薪的六分之一啊。
“我有個可能有些冒犯的問題……美第奇醫生怎麼會想去酒館?”
鐵十字街道上的酒館,他怎麼記得隻有一家,貌似就是自己的房東弗蘭奇先生所開。
“是早上預約的上門巡診,患者太忙了沒空來診所。”
“這樣啊。”克萊恩一副了然模樣。
這麼摳門的弗蘭奇先生居然會願意花錢支付醫生費用還是上門巡診,可以想象那絕對會是一筆巨款。
馬車穿過雨幕,在被白噪音淨化的城市裡,心緒不由安甯。
兩人各自看着窗外雨景相對無言,克萊恩不是一個很多話的人,更何況初次見面的新同事。
但一件事一直在他心頭盤旋,時不時冒頭:他真的也是穿越者嗎?
像沙漠中的饑渴難耐的駱駝遙望遠處綠洲,像兩座漂浮在極光下的孤島相遇,在這陌生的時代疏離的世界裡,‘老鄉’這兩個字代表了太多……
“美第奇醫生,我不是有意偷聽,隻是無意路過,當時聽見你在說一種我從未學習過的語言……對了,這麼說實在有些自大,我是霍伊大學曆史系畢業生,對古代語言有些研究興趣……所以十分好奇,不知您是否有意幫我解答這個小小的疑惑。”
克萊恩一口氣說這麼一大段話,久久卻沒聽見對方答複,疑惑擡眸,見對方笑意盈盈望着自己,像看到什麼有意思的物件似的。
“你也不用每次都稱呼我美第奇醫生,我倒也不是很想在閑暇時間也加班呢……叫我沙利葉就好,克萊恩同學~”
“同學?”
你也是霍伊大學畢業的?不會這麼巧還是我學長吧……
“算起來我也是大學畢業生,不過一畢業就工作了,沒有繼續深造,隻能算半吊子醫生吧哈哈。”
“關于自言自語的話,我隻是在吐槽突然這麼大的暴雨,總不能是風暴教會的人工降雨吧。”
“至于你聽見的,多語言者總是會無意間穿插很多不同語種詞彙,估計就是我不小心說的亂糟糟的話吧,見笑了。”
“二位先生到了。”
克萊恩下車撐傘送沙利葉到酒館,看見熟悉的招牌,這世界還真小啊……就是房東弗蘭克先生經營那家。
這麼晚了店内仍舊嘈雜,有不少夜班客人,他不喝酒,站在門口等待。
懷表指針走過一圈又一圈,滂沱大雨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或許可以在弗蘭克先生那借到一把傘?
現在他的腦子很亂,維持表面的鎮靜就要花費很多力氣,不然他會一刻不停的去想關于地球的事情,推測其中一切可能性……
聽到熟悉的粗糙聲音,是弗蘭克先生和他太太。
轉身果然看見兩人送沙利葉走出酒館,比起進去的樣子,沙利葉手上多了一袋沉甸甸的小麥。
“開的藥膏不要省,按醫囑貼,口服藥也要按時服用,沒有了再叫我開,成本很低不值錢的。”
“哎呦真是謝謝你啊,美第奇醫生,要不是你來看,我這腰的老毛病一到下雨啊更是動一下都疼……”
“欸這不是克萊恩嗎,進來喝一杯?”
沙利葉一愣好奇問:“你們認識?”
“這是我的房東先生。”
克萊恩引薦,“美第奇醫生是我朋友。”
“真是巧啊,要不要進來都喝一杯?慶祝慶祝。”
克萊恩瞟了眼沙利葉,見他笑容有一絲僵硬便了然了,他大概忌口或者根本不喝吧。笑着出言婉拒:
“感謝您盛情邀請,但我這位朋友家比較遠,也不太方便……”話說到一半意思也明了了。
“嗯,改天有時間一定。”
“哥哥?”
幾人紛紛轉身,隻見梅麗莎一手撐傘懷中還抱着一柄雨傘,站在不遠處,試探歪頭出聲詢問。
“梅麗莎……你怎麼在這裡?”
梅麗莎看清克萊恩臉龐後幾個輕盈的跨步湊近:“溫莎太太和班森說看見你和一個人一起撐傘走進弗蘭克先生的酒館,我怕是你沒帶傘和人一起回來。”
“真是溫馨的誤會,不過這裡确實有人需要一把雨傘。”弗蘭克太太和藹笑着目光投向沙利葉。
梅麗莎這才注意一身黑色的沙利葉,這身裝扮在雨夜裡幾乎融為一體,除卻他那蒼白的膚色。
但也就是這特殊的顔色,熟悉的面龐,瞳孔一顫,梅麗莎手中傘柄被風吹得傾斜差點沒捏住。
“你是那個時候的手帕……”
咕噜咕噜——
大雨的叮咚聲被牆壁隔絕音色變得沉悶,滾燙的茶水注入兩個茶杯,升起袅袅白霧。
“晚飯還在熱,你們先喝點姜茶暖暖身子。”梅麗莎托着茶壺拐進廚房。
沙利葉和克萊恩坐在餐桌上,兩人均換了衣服。克萊恩的目光無意掠過對面那人,他抱着姜茶暖手時不時小酌一口,搓搓手凍的一哆嗦,長長的黑發墊着毛巾淩亂披在肩上。
沙利葉的身形比想象中還瘦,他好奇的藥箱原來是一圈圈裹在身上的布袋。家裡适配的隻有以前讀書時穿的衣服,長度也正好——原來你脫鞋了比我還矮些……
克萊恩趿着拖鞋朝廚房走去:“我去幫梅麗莎,你自便,要什麼就叫我。”
推開廚房門,梅麗莎站在煤氣竈台前,瞥見他進來,表情好奇中帶着些八卦,湊近問:
“你怎麼認識的美第奇醫生?我以前從沒聽你說過他。”
梅麗莎在回來路上已經解釋了她和沙利葉認識的過程,沙利葉不好直接說明,但他大抵也猜到了估計是小隊的任務。
“傘友?”
梅麗莎完全不信啊。
“好吧,我不是在安保公司上班嗎,安保公司有時候難免出現磕碰,配備一個醫生還是很有必要的。沙利葉就是公司的醫療科醫生,今天才從貝克蘭德出差回來。”
“那天他身邊那個黑發綠眼先生也是你同事嗎?”
黑發綠眼?不會是倫納德吧……
“不太清楚,小梅麗莎我們才認識第一天啊。”克萊恩滿臉寫着放過我的樣子。
雖然我覺得就算是倫納德,按現在的情況來看他大概率也不記得了。
“好吧……其實我想問的是,他們真的是一對嗎……”
梅麗莎略感遺憾的攪動鍋裡熱湯,神色感慨,八卦之魂煤氣般熊熊燃燒。
這下輪到克萊恩嘴角抽搐了,偷偷側身額角黑線,你到底看到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