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如絮,紛紛揚揚,如織如錦,靜靜覆蓋着皇城的每一磚一瓦。天際邊,灰雲低沉鋪陳,不似冬日暴風雪那般猛烈張揚,卻别有一番靜谧雅緻,輕描淡寫間,便勾勒出了這一幅冬日雪景圖。
雪花輕盈地飄落在朱紅的城門上,發出細微的聲響,如琴鍵輕觸,旋律悠揚,穿透時光寂靜,喚醒沉睡的古老松柏。
宮門前,身着一襲紅色官服的謝克己站在雨中,手持一把傘,就這樣靜靜地,被細細的雪拂過,臉上帶着幾分淡然,卻又帶着讓人不敢接近危險氣息。
待出宮門時,謝月淩一眼就看見了他,知謝克己是在等自己,變走上前去。
當見到謝月淩時,許是适才在宮宴上被同僚多灌了幾口酒,謝克己臉上的紅暈便更濃了些。
“哥哥怎麼不先回去,琪關帶了傘的。”
謝克己伸手拉過謝月淩,将傘偏向她,一雙明眸就這樣看着,笑着對她說:“我想接你回去。”
謝月淩眼見他有些醉了,便擡了擡手,示意琪關等人先行回府,又吩咐昕寒在身後跟着,随後帶着謝克己步行回謝家。
“怎麼喝了酒,要是醉了,父親要責怪了。”
“有味道嗎?”謝克己有些暈,嗅了嗅身上味道,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
“沒有,但看起來像傻子。”
謝月淩有些怪罪道,按理說,謝克己怕失禮與人,從不在人前喝酒,人後也很少見,至少她不曾見過,今日還是頭一回。
“陛下在宴中誇了大理寺破了大案,賞賜了不少東西,席中人敬酒,我的上官也在,做屬下的不好推辭。”謝克己回道。
這事謝月淩知道,是京中積了幾年的案子了,聽聞賊子在上京城郊外的村落連續殺人,每次都隔上了将近一月,最近才抓到賊子。
她也知些内情,事情的主功是謝克己,自他上任大理寺卿後,便不停地查些堆積案子。緣由便是大理寺卿覺得他是靠谄媚大皇子而升上來的,又見此人手段毒辣,不願将大案子交予他,隻讓他做些瑣碎事。
“陛下可給你進官了。”謝克己剛任大理寺少卿不久,按理是沒這麼快的,可他破了大案,也不是不能破格提拔。
“整個大理寺都有嘉賞。”謝克己眼中的光暗了些,随後又恢複常态,笑了笑。
“那就是沒有了,怎麼,功勞被人搶了。”
“妹妹聰慧。”雪有些大了,謝克己将手中的傘又傾斜了些,
“大理寺卿麼,怎麼,父親也不幫你說說話。”
“父親默許了,你又不是不曉得,他本就不想我脫離他的手掌心,也不願我和大皇子接觸。”
謝克己有些無奈的笑了笑,他知道路難,此刻不過是小小的一次為難罷了。
“何必呢,走我給你安排的路也不差,好好讀書科舉,從翰林做起,做個文官安安穩穩的多好。就非得和大皇子混,和刑獄打交道,别到時候屍骨無存了。”
“太慢了,我想快些。”
“呦,哥哥真厲害~”
走進鬧市,暖風随着雪吹過,氣氛也開始緩和,謝月淩忍不住陰陽了一句。謝克己笑了笑,摸摸了她的頭,拂去幾絲未化的落雪。
“沒關系的,哥哥會處理好的,不叫妹妹擔心。”
“謀害朝廷命官,死罪哦,想想别的法子吧。”
這幾個月來,謝月淩也漸漸了解這位多年不見的兄長,不似從前那般溫溫和和,倒像是毒蠍子一般,遇見敵人就咬死口,一肚子的裝着不入流的陰謀詭計。
這番提醒倒不是警告,隻是這世間有的是比殺人好的法子,何必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吃嗎,小籠包。”
謝月淩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提點他,謝克己竟然去買包子去了,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在内心罵了幾句後,她便接過謝克己手上的小籠包,慢慢咬了下去。
“好吃,再來幾屜。昕寒,你嘗嘗。”
謝月淩從紙袋中拿了一個遞給身後的昕寒,小籠包還很是熱乎,又軟乎乎的。
昕寒接過包子,咬了一口,說了句好吃。心裡莫名神清氣爽,卻不知緣由,仿佛是包子的熱氣吹走了一路的寒風。
這不聽不知道,謝克己一聽才發現有外人跟在他和妹妹身後,是那個一見就不喜歡的瞎子。此刻酒也醒了,一見到這人便渾身不舒服。
“妹妹為什麼帶外人來。”
“保護我,所謂君子不立于危牆之下,萬一路上遇見刺客,兄妹一起赴黃泉麼。”
謝月淩不是沒察覺到謝克己對昕寒的敵意,她還是有些不喜歡别人插手自己身邊的事和人,哪怕是謝克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