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涞終于正視起楊均之,少年很高,她才到他脖頸,再往上看去,是少年圓潤的腦袋,碎發在發着金光。她和他相處下來這些天,能感受到他思想上比同齡人成熟。
烈陽暴曬,魏涞問:“你多大?”
楊均之也沒想到魏涞會問他年齡,愣了一下,眼睛在看對面餐館,“二十五。”
“魏姐,去吃飯。”
對面邬三冒烤鴨新開張,老闆換了,湯粉店換成了火鍋。這條街全是火鍋,幾年疫情,大家變得舍不得吃穿,尤其飯店生意特别難做,但零零四八的生意比上月好。
“你們生意怎麼樣?”
邬三服務阿姨端上小份火鍋,鍋裡沒肉,隻有幾個腐竹,豆腐,海帶與土豆片,魏涞夾了一塊豆腐塊,心裡想的是這鍋裡沒烤鴨,嘴上道:“我們店裡生意吃飯都帶排隊。”
她說的沒錯,小綠林慕名前來的人的确不少,每天都得有三十多桌,小綠林也漲了幾百粉絲,其大多都是奔着楊均之。
“聽口音你們不是本地人。”
魏涞:“體驗廣海的風土人情。”
“你弟弟真秀氣。”
楊均之笑了:“我和她長得像嗎?”
還想說什麼,魏涞接了一個視頻電話,聲音很小,聽着對話對面應該是她父母,聲音蠻舒服的,他合住嘴巴,感受溫馨氛圍。
“魏涞,在外面吃飯?”
“嗯,”魏涞咬了一口米,皺眉。
真硬,還沒魏遠山做得好吃。
“五千塊錢收到了嗎。”
“收到了收到了!涞啊出差什麼時候回來?我和你爸準備旅遊去北京看看你。”
楊均之全聽到了,目光一頓,喝茶視她。
“再過半月。”
楊均之還在對面坐着,她不想透露家裡的事,很快挂了電話。
中午有兩個小時休息時間,可以回家休息,出租房又高又擠又濕,統一灰白色,門也是灰色,是廣海一貫特色。
門咔擦一聲,吱呀一聲。
楊均之盯着她的後腦勺,喉結滾動,咽了唾沫,問:“下月要走?”
“嗯,拖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屋裡,厲栀正在看電視,聲音不遠不近落到楊鈞之耳中,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明明右耳失聰怎麼還能聽到男女對話的聲音。
那幾句台詞就是——
“去哪裡啊?”
“回家。”
“然後呢?”
“上班喽。”
“不上班行不行?”
“不上班你養我啊?”
“我養你啊。”
楊鈞之的腰頂着桌角上,也不知什麼原因,喝了口茶,眼神自然,但解釋的有點欲蓋彌彰。
“你走之後,有人接着走,綜藝還怎麼做下去?”
魏涞笑笑,轉身進屋,隻留下背影給他。
“我當時從官網報名的。”
意外之意就是想來的人有的是辦法。
——
魏鎮是北方的一個小縣城,交通落後,公交車舊破肮脹,車子啟動還轟隆隆地響,混雜這人粗魯地大聲嚷嚷,臭腳丫子味,狐臭味與烤串味……與冰淇淋的甜味混合在到處是煙味,灰茫茫的空氣中。
魏涞往後靠靠,面色如霜,想到一群見風使舵的親戚,臉色更加冷冰了,這破地方不僅不僅髒,人也髒。
魏淵山曾經是溫江醫學科技園的教授,工資不用想也過萬,在溫江二環還有一套房子,七大姑八大姨經常占小便宜,從中間撈點好處,魏淵山夫婦也沒說什麼,給他們吃好的用好的。
有時候善良是在這個社會生存不下去的,魏淵山與幾個隊友獲獎,當時報名是用魏淵山的名字,所以獎牌,與獎金之類的都屬于他,他本人還有點羞澀,志不在名譽,隻想把魏涞的臉給治好,請了隊友吃飯表示歉意,幾人談天說地,魏淵山也沒察覺出異常。
三月後,魏淵山研發的藥查出了違禁産品,服藥的人均昏厥,幾個隊友裝死的裝死,跑的跑,責任全是魏淵山的,撫養孩子的責任全攬在了黃喬肩上。
黃喬回了魏鎮本想依靠魏淵山這邊的親戚,他們這個時候知道了新聞,與黃喬劃分了關系,即使黃喬極力證明沒有死人,她丈夫沒殺害人,終于事無補。
魏淵山出獄後,少不了閑言碎語,兩口子在鎮裡大氣都不敢出,就感覺是他們做的,值得高興的是,他有了工作,出租車司機工資雖不高但集上的人沒多少人,魏涞在北京也安頓下來,魏望遠也考上了二一一,生活總算有了盼頭,嘗到了些許甜味。
但沒想到,魏涞在北京主動離職。
魏淵山腿上打着石膏,半空中吊着,他扶着纏紗布的腦袋,和善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繃着臉,黃喬在旁邊削蘋果,直直使眼色給魏涞。
“五千塊錢到底從哪來的?”魏淵山心裡雖對她驕傲,但綜藝對她實在不友好,她怎麼想到把工作辭了。他狠下心沒看魏涞,手裡拿着報紙,眼睛瞪得像杏殼。
魏涞如實回答:“我參加了個節目,領的工資。”
“值得把工資辭了?”
魏涞望見他的頭發有些白了,腰彎了,突然就老了,她心裡一酸,眼睛一閉,再睜眼,眸子坦然利落,有時候善意的謊言是可以被理解的。
“老闆給的工資低,不想做社畜,享受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