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雪一化,街道兩旁全是污水,車一過,濺了褲腳,沒被太陽照過的地方,還是積累了一層泥巴雪,踩上去,就像是踩鹽,噗呲噗呲地響。
景區大變樣了,垂暮之年的模樣。
這樣一來,周圍的生意也是不太好,都是看老天爺吃飯的,店裡冷冷清清的,也都适應了這忽然地忙,忽然地清閑,也是個好處,幸虧,以江柏的性子他不太介意,都可以歇歇。
上午一桌客人,楊均之煮的番茄雞蛋面,靜靜的,都排着隊。
“好像沒面了。”
僮僮問:“姐,我給你分點吧,我盛的多。”
楊均之穿着白色廚師褂,戴着廚師帽,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彎了彎,如沐春風。
“我再煮點,你長個子多吃點。”
魏涞把目光投向他,眼睛亮亮的,屋裡就剩下他倆了,一種奇妙的感覺湧上心頭,一言一語,一個表情一個動作,都透露着兩人生活了好久似的,這種想法她并不排斥,内心甚至很喜悅。她不想出去,坐在了幹淨的木桶上,等待着美味的午餐。
江柏走進來,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魏涞一愣神,給楊均之說了這麼一句話,下次做飯多做點,讓人家女生等着多冷啊。
楊均之看了一眼魏涞,“不好意思啊。”
“沒事。”
魏涞說完,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怎麼了,我哪句話說的不對嗎?”江柏有點摸不着頭腦,也是失語笑開了。
“沒事。”鍋裡的熱水燒開了,楊均之問:“叔,你要吃幾碗?”
“兩碗。”
說完,他也找了個椅子坐下來,手裡端着一個黑色保溫杯,打開,飄出徐徐白煙,嘴唇貼着杯口吹了吹,抿了幾小口,看向楊均之。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走啊?”
“你還沒走啊?”
江柏佯裝生氣,“我在這能耽誤你什麼事情啊?”
你個電燈泡。楊均之這話也是不能說出來,隻好嚴肅了起來,順着他的話往下接。
“這得聽丁導安排,不出這個月應該。”
“你們這一走,也不知道生意會不會像之前一樣好。”
樣均之打了兩個雞蛋,臉不紅心不跳地又拿了個雞蛋,沒攪散,順着鍋邊下鍋,一個荷包蛋的形狀清晰可見。
“你得對自己有信心啊。”
江柏偏了偏身體,正對着他,饒有興趣地注視着他,問道:“你們那個賬号怎麼運營起來的?”
“江叔開賬号挺簡單,得宣傳。”
“這不是有現成的飯嗎?”江柏站起來,不知道從哪拿出來一個碗,站起來,回頭看了下,說:“魏涞你先盛。”
“我給您盛吧。”
江柏笑了笑:“荷包蛋我不吃啊,千萬别給我。”
楊均之的手僵了一下,“您眼神這麼好使啊,這麼一說,想給也不給了。”
江柏爽朗大笑。
楊均之把那個荷包蛋留給了魏涞,又逗了她一下:“魏涞,最近黑了啊。”
“我以前覺得你挺穩重的,沒想到你這麼皮呢。”
她咬了一口。
他下意識地接了這麼一句,我這樣不喜歡啊。
說完就後悔了,魏涞會不會覺得他輕浮,和誰說話都這樣,他覺得自己忽然有點唐突,語氣一轉,禮貌地問了他,要不要加醋。
魏涞一直盯着他,了然了,瞥開目光,走過去,加了點,問他:“你要點嗎?”
“還有嗎?”一個聲音從後面冒出來,楊均之從沒覺得那麼謝宥這麼煩過,他接過魏涞的醋,加了一點。
“什麼怎麼酸?”謝宥問。
“醋。”楊均之說。
謝宥又問了:“給我來點,好吃嗎?”
“還行,放點香油也不錯,小碗裡還有點蔥花。”
謝宥奧奧了兩聲,哧溜了兩口面,好心地問了句:“這路滑,你相機應該到了吧。”
“你這小孩話這麼多啊?”楊均之忽然嫌棄他了,有些生氣了,相機是送給魏涞的,要保持神秘感的。
“你比我大幾歲啊。”謝宥嘟囔了聲。
相機是下午到的,送到店門口的,魏涞還看到了,但擦肩過去了,離他越來越遠,笑着不知和李嘉木說着說什麼,她注意他,後面的驚喜,沒太大效果,不注意他等同于不關注他,總之就是這一波出師不利。
其實不關注也好。
楊均之想着便收下快遞,揮揮手臂,簽了名字。
“謝謝。”
快遞員穿着黑色衣服,将自己包裹的結結實實的,露出一雙不大的眼睛,普通話說的并不标準:“先生,要不要檢查一下。”
仿佛魏涞還在身邊說話,他做賊一樣走到外面,快速認真的檢查一遍,微微一笑:“謝謝。”
“應該的。”
他轉身看到魏涞,才注意到,魏涞今天化的妝和平時不太一樣,過于濃郁,衣服看着也是專門搭配的,挽了個低丸子,紅唇張揚,讓人不注意到很難。
“去哪?”他問。
“去拍攝。”
“确定嗎?”
楊均之失笑,看了眼外面。
猶如被潑了墨。
天是無盡的白,盡頭處,唯有幾片,白色。路上雪水摻着泥巴,熏黑的樹枝挂着小山坡一樣的雪,時不時的而有節奏的往下滴着水,地下更髒了。
“嘉木找了個橋,雪都沒化,可以拍攝。”
“你們兩個女生安全嗎?”
“阿華和我們一起去。”
楊均之的笑容斂去一些。
想一起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