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
雪沛:“?”
這人腦殼有問題吧!
他當然知道鬼市有不少腌臜,若是出了事,除非鬧大,沒有明面上的法子去伸張,這裡一直處于半黑不白的地界,官府睜隻眼閉隻眼,定是上面有靠山撐腰,水深到難以想象。
可是,雪沛也不是吃素的呀。
唯一的顧慮就是怕被人知曉身份,惦記上這隻小精怪,然後布下天羅地網。
所以,不到萬不得已,雪沛也不會變為原形。
可他力氣很大,會打架,也擅長逃跑的。
憑什麼給他看扁了!
從面具裡看過去,夜色下的雪沛格外白皙,不知是否由于頭痛,眼神也跟着花,竟覺得那皮膚都泛着瑩潤的光芒,仿若聖潔的月光。
隻是月光,不會有這樣鮮活生動的表情。
似乎氣惱了,想罵人,卻又不知道該怎麼罵,就拿腳尖使勁兒碾着地面,眉頭緊緊地擰着,鼻子也略微皺了起來。
有點趣味。
額頭上還有些紅,這麼細皮嫩肉嗎,怎麼彈一下就帶了顔色?
幸好戴了面具,可以不用遮擋笑意,甚至能故意壓着嗓子,惡劣地繼續作弄。
“不蠢嗎?”
他嗤笑一聲:“荷包裡的金子是這麼容易拿到的?就不怕被人在半路敲暈,背到山坳裡賣了?若是路上嫌你累贅,直接喂狼都……”
突然噤聲。
因為眼前的人,竟慢慢地紅了眼圈。
暗衛愣了下:“你……”
雪沛沉默地低下頭,肩膀似乎還在細微地抖動。
哭了?
可還未等他作出反應,對方猛地一轉身,扭頭就走,步伐很快,還擡起胳膊,使勁兒擦了一下臉。
“等等!”
暗衛本能地跟了上去,結結巴巴:“那個,你别生氣……”
要是如鬼哭狼嚎的群臣似的,嗷一嗓子,他還習慣,直接訓斥就行,偏偏這樣默不作聲地垂淚,該如何是好?
他的手剛想按在雪沛肩上,又縮了回來:“怎麼就哭鼻子了?”
隐約的啜泣聲,在黑夜裡格外清晰。
雪沛走得更快了。
暗衛緊緊跟在後面,生硬而别扭:“行了,别哭……”
話沒說完,臉頰就驟然一涼。
微冷的夜風拂來,吹起男人額前的一點碎發,露出清晰英俊的眉眼,小小的擔憂還沒收起,漆黑的瞳仁裡,滿是那個笑得燦爛的臉。
雪沛拿着揭開的面具,眼睛都彎成月牙:“我就知道是你!”
他看着那個“暗衛”,得意得要跳起來。
青銅面具剛才被他趁機揭開,抱着還有點重量,雪沛給人上下看了又看,驚訝又雀躍,一疊聲地追問:“陛下,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剛才那群人是誰?”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呀?”
春夜無聲,周圍是錯落的宅屋,偶爾有幾聲犬吠隔着柴門傳來,又很快恢複寂靜。
蕭安禮站在原地,不發一言。
雪沛突然打了個冷顫。
他低頭,看了看懷裡“青面獠牙”的面具,又擡頭,看了看那過分俊美的陛下,對方一身利落打扮,做夜行裝束,看起來,誰都會以為是一位世家的翩翩公子。
隻是眼神,卻慢慢地陰沉下來。
雪沛遲鈍地眨了下眼,後知後覺咂摸出了不對勁。
陛下戴着面具,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就是不想被人發現。
而他,竟然給摘了下來!
“對不起!”
雪沛手腳慌亂地把面具往人家懷裡一塞,顧不上幫忙戴回去了,連着後退好幾步:“我什麼都不會往外說的,我發誓!”
蕭安禮還盯着他看,很兇的樣子。
雪沛幹巴巴地笑了下,轉身就跑。
“站住。”
蕭安禮不緊不慢地開口:“你就沒有别的要說了?
譬如,大晚上的出現在這裡,把禦賜之物賣與他人,還佩戴明珠,滿臉招搖——
雪沛站住,僵硬地轉過頭來:“你想聽我說什麼?”
他已經道過歉了,那就是……谄媚之語,好讨得陛下歡心?
雪沛有點頭痛,感覺這個場面太過滑稽,第一次見的時候,他不就誇過陛下好看了嘛,那這會兒還能再說點什麼呢?
力氣大?
不太合适。
他回想起剛才被按在樹上的場景,為了不引得他人懷疑,陛下倒是很機智,甚至還低低地喘息——
有了!
蕭安禮正冷着臉,就看到那緊張慌亂的人,突然眼睛一亮。
雪沛仰起臉,眼神清澈而真摯。
“陛下英明。”
“很會叫,聲兒也特别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