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壁,明亮如鏡,堅固如鐵
舌之巨龍盤踞于此堡
一樁輕而易舉的鬥争
落敗者定跌入兜滿迷惘的胃液
絕望化為金銀,碰撞
奏響暗潮的低語
……
等佩斯弗裡埃過來彙報的時候,法爾法代已經不在辦公區了,他撿起被風吹到地上的、字迹清秀的紙張,一首被翻成通用語的,莫名其妙詩,他看向窗口,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麼,最終把紙疊好,默默離開了。
***
“您考慮過配一根權杖嗎?”吉特娜問,她還是那副老樣子,盤着高高的發髻,神情嚴肅冷淡,一張緊繃的臉,看不出悲喜,像某條戒律的化身,光站在那兒,就能讓人有所畏懼。不過在和人相處的時候,她不偏不倚,這是一種穩固的性格,是維持整個紡織室的正常運轉的核心。
“沒有。”法爾法代搖搖頭。他是過來上禮儀課的——順道商讨一些範式,他的要求是化繁為簡,繁冗缛節和沒意義的宗教儀式就不必留存了。吉特娜沉思片刻,答應他的同時,也委婉建議道:不管怎麼說,您作為領主,還是要有領主的樣子。
在吉特娜看來,法爾法代的儀态是不差——甚至是不凡的,這點倒是理所應當,就是他的外表太過年輕,很容易叫人生出輕視,尤其是——不得不說,吉特娜作為宮廷侍女長,眼光之毒辣,很容易就看出了法爾法代其實是不太喜歡别人太急切地去馴順姿态的人,他的架子也更多停留在表面上……
也許是壓根不在乎呢?她想,和她這類姑且還能過得去的人相比,窮苦的農夫、奴隸們依靠耕地活着,放任迷信占據内心,這在魔鬼眼裡該是多麼可笑啊!
即使心裡明白,吉特娜還是下意識地将法爾法代看做一位需要她照顧的、僅存在于幻想故國的年幼王儲……若是有這樣的王儲,即便内憂外患,隻要能再抗住至少五六年的壓力,他日幼君長成,大權在握,至少就不用去驚慌鐵騎破城的未來了……
既然肉.體都已經消亡,就讓那些确實沒用的教誨随之而去吧。
她表面依舊不動聲色,察覺到什麼的法爾法代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吧,按你說的做——還有什麼需要商議的嗎?”
她牽動嘴角,流露出一個不太自然的笑容,她用彬彬有禮、卻铿锵有力的語氣說:“那麼,我會為您去物色合适的……之前我們讨論到哪了?”
“芬色地區、阿那斯勒地區還有斐耶波洛尼亞地區的基礎禮儀。”法爾法代說:“……其他習俗之類的也可以講講。”
他才在不久前聽圭多提過一嘴——那些有關地上的故事,圭多一直以為他什麼都知道,後來被他理直氣壯地用一句“人類生命過于短暫,王朝曆法之于我這樣的存在而言,不過是彈指一瞬,你會每天去盯着馬兒,看他們一天生長幾寸嗎?”給說服了。
“這也合理……那容我為您補充這一部分……”圭多打起精神,開始給領主講述道。
芬色地處肥沃的平原,曆代皆由芬色王統治,不論男女,統治者一律被稱為“大君”,芬色上層人喜好奢華,飾珠玉,佩金鞍,男女老少皆有修容(化妝)的傳統,芬色都城占地遼闊,而附屬的小城則以神廟為中心,重視農業,輕賤商業,神廟會定期給農人發放種子,或者提供農業需要的貸款,作為回報,農人将交稅給祭師僧侶修士,以維持寺廟運轉,而“大君”也是整個國度的宗教領袖,所以芬色是一個政教合一的國度。
占據整個大陸中心的阿那斯勒地區——這就不能算得上一個統一的帝國了,而是由大大小小林立的諸侯國組成,整個阿那斯勒的最高統治者為“帝”,通常會在每二十年決定出五名位高權重的候選人——可能是國王,可能是教皇,也可能是大貴族,他們無一不是權勢滔天——輪流執政,他們站在彼此的立場上互相争鬥不休,卻勉強因為統一的神道而暫時聯合,也許哪年就分崩離析了也說不準。
而這裡的大部分人都來自阿那斯勒,而在阿那斯勒下轄的所有居民看來,他們和其他諸侯國的人唯一能達成一緻的隻有錢——是的,他們通用同一種貨币,銅币背後是手持瓊漿玉液的仙子,銀币背後是百合或長春花,金币背後是頭戴皇冠的教皇。
至于斐耶波洛尼亞——目前來自此地區的隻有兩人,宮廷侍女吉特娜和一個叫撒利考的中年人,斐耶波洛尼亞地處沿海,但地貌卻更為多變,芬色擁有大河與平原,阿那斯勒擁有森林與雪山,而斐耶波洛尼亞就既有山嶺,又有岩地,還擁有一個壟斷航運的半島。這裡擁有最宏偉的古城——那是一座開辟天險之中的城池;最興盛的統一帝國,也就是大斐耶波洛——以及最繁華的國際市場。它的屬國們一般被稱為小斐耶波洛,盡管也有着各自的國名,不過,這些地區的居民外出時,都會說“我從斐耶波洛來”,除非你追問,才會得到一句補充“哦,準确地說,我從小斐耶波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