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是盛大的篝火晚會。歌舞升平,以慶祝春獵首戰告捷,禦廚在兩側的空地上烤制焦香的鹿肉,皇帝讓衆人敞開玩樂,營地上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而爾朱弘卻是蔫哒哒的,他的身子不争氣,昨日來途還是精神抖擻,結果入睡時突遇喘疾,連甯遠親配的藥都不管用,他親手紮了幾針,才漸漸入睡。
布倫吓得一夜沒睡,爾朱勒也擔心得不行,他九王弟是絕對不能在盛京出岔子的,所以他冒着被皇帝怪罪的風險,深夜請了太醫,并求皇帝恩允他們不參加祭祀儀式,而是在營帳中休養。
傅知許和謝長歡是在祭祀儀式後才得知此消息,随後便一直守在爾朱弘身側。
患有先天哮喘的爾朱弘因得遇神醫甯遠,他的病症已是大好,基本不會有性命之憂,可盛京氣候不似北方草原,這裡有數不盡的奇花異草,也是誘發喘疾的病因。
皇家獵場之中生靈無數,自有不知名的花粉随風傳播,爾朱弘一不小心就中了招,他生性好動,未曾注意身體的輕微不适,所以夜間病來時才兇險萬分。
不過,謝長歡靠近看過躺在榻上的爾朱弘,他手有針孔,看來這位小師弟已經學到了甯遠老師的針法,身體無恙,過個兩三日又能活蹦亂跳了。
當然,現在還不行。
“謝姐姐,我頭暈。”
“那回營帳休息嗎?”
“我躺了一日,不想回去。”爾朱弘雖盯着載歌載舞的樂坊宮人看,但眼睛都快閉上了。
謝長歡拍了下他的肩,指着桌上的金邊镂空碗碟,“吃些酸果,能好受些。”
爾朱弘摸索了兩下,抓了一把酸果塞到嘴裡,天靈蓋都快起飛了,“嘶——好酸!”
謝長歡冷漠地問:“清醒了嗎?”
爾朱弘呆呆點頭,“好像真醒了,謝姐姐你好厲害!那我們去吃鹿肉吧,香味好勾人~”
“不可,你身子虛弱,不能吃大補之物。”
爾朱弘激動的心被戳了個大洞,委屈得緊。
終歸是唯一的小師弟,謝長歡得哄,“你安穩些,過幾日身子好了,我們去打獵,自己烤些野味吃。”
“好!”
出門在外,不似宮中那般規矩森嚴,并無男女不同席的說法,此刻,晉洛雲依舊坐在顧今棠身邊,殷勤地照顧着乖乖軟軟的小表妹。
祁懷瑾和晉洛晏坐在一處,後者被撺掇着去和顧今棠見禮,而向來穩重自持的太子殿下,心中正緊張萬分,好幾次給自己打氣,又頹唐地給卸掉了。
“洛晏,顧小姐在看你。”
晉洛晏沉浸在拾不起勇氣的失落中,倏爾被祁懷瑾一喚,慌張地擡頭,和顧今棠的目光相撞,他的心怦怦直跳。
側對面,晉洛雲小聲嘀咕,“皇弟怎麼看着有些慌張,應是我看錯了。表妹,你初回盛京,是不是還不認識我皇弟,大晉德才兼備的太子殿下。”
顧今棠瞅着無比驕傲的表哥,出于好奇,随意問了句:“表哥和太子殿下關系很好?”
晉洛雲拍胸,“那當然,皇弟時常邀我入府小聚,我們感情很好的!”
顧今棠咂舌不語,她先前老聽她阿爹說,表哥慣愛争強好勝,和太子殿下水火不相容,如今看來好像是阿爹誤會了?
“表妹,我們去皇弟那兒坐坐吧,你看他身側那人,是隐閣少主,懷瑾公子,也是一表人才,我覺得他和你甚是相配。走,表哥帶你去結交一番!”
晉洛雲興緻盎然,拉着顧今棠就要起身,把嬌人兒折騰得手忙腳亂。“表哥,你慢點……”
顧今棠對晉洛雲隻有萬般無奈,不得不跟着走。
篝火晚宴君臣同樂,皇帝在和幾位親信重臣推杯換盞,夫人小姐們也在交談嬉鬧,無人注意這一幕。
離得越近,顧今棠看清了對面兩人的相貌,一人至尊至貴、溫文爾雅,一人矜貴内斂、淡漠疏離,她覺着晉洛雲的眼光不怎麼好,懷瑾那樣的人和她是萬萬不相配的。
接受着顧今棠不太明顯的打量,一人如坐針氈,一人泰然自若,甚至有閑情嘲笑身側那位。
晉洛雲一邊拉着顧今棠的衣袖,一邊朝晉洛晏他們揮手,“皇弟、懷瑾公子,這是我表妹,瑞甯郡主,顧今棠。”
顧今棠淡笑着行禮,明眸善睐,落落大方,“今棠見過太子殿下、懷瑾公子。”
無需祁懷瑾多說,晉洛晏迫不及待地接話,“郡主不必多禮。”
晉洛雲說要與他們同坐,晉洛晏求之不得,吩咐内侍将坐席騰好,以便晉洛雲和顧今棠入座。
有晉洛雲為主導,祁懷瑾輔助之,四人談笑風生,好不快活。
一桌之隔的晉洛霄和曲婉也是,溫柔的皇子時刻照顧着皇子妃的感受,為她添水夾菜,其樂融融。
但暗地裡,一場巨大的陰謀與暗殺正在悄悄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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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篝火晚宴後,晉洛晏時常去晉洛雲的帳篷尋他,既牽挂表妹,又無法拒絕皇弟熱情的晉洛雲直接約了場三人聚會,帳内笑語頻出,内侍們皆知,二皇子和太子殿下兄弟情深,無皇家阋牆。
相聊兩三日後,他們再加上祁懷瑾一同入林狩獵,感情愈深。
傅知許和謝長歡也時刻伴于羯族使團身側,四處遊獵,生火野食。
轉眼間,春獵已至尾聲,後日即将啟程返回盛京。
深夜,祁懷瑾仍留在晉洛晏的營帳中,兩人在對弈。
“懷瑾,大皇兄真的會動手嗎?”
祁懷瑾下子落定,“會,晉洛霄在春獵前就在暗中籌集人手,他在等一個時機。”
“可明日是最後一日,若我留在營地不進林,他的計劃不就失敗了嗎?”
“此事古怪,但他的人一直潛伏在周圍,這幾日我已命言風留出緻命缺口,誘敵出手,可不知為何他們一直按捺不動。”
“大皇兄的目标會不會是傅知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