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宮宴她是避不過去,但願這樣能躲過蕭閑的注意。
銅鏡中忽而出現一抹人影,随後一雙寬厚粗粝的手撫上她的臉龐,帶有一層薄繭的指腹用力擦拭着她唇上的口脂,“夫人平日淡妝輕抹,若芙蓉出水,今日為何濃妝豔飾?”
蘇元意透過銅鏡對上方詢探尋的視線,“莫不是在宴會有見不得的人?”
蘇元意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神色,“妾身頭一次參加宮宴,怕太過素淨會墜了将軍的體面,故而豔麗了些,宮宴上俱是有頭有臉的人,我怎會與他們扯上關系?”
“我的體面不在你穿了什麼,戴了什麼。”方詢抹去她唇上的口脂,“哪怕你着素衣去,也無人敢瞧不上你。”
方詢話落收回手對身後的侍女吩咐道,“把夫人臉上的妝卸了,打扮的清麗些。”
蘇元意一口銀牙都快咬碎了,她算看出來了,平常的小事方詢可以滿不在乎,甚至樂得寵她滿足她。
可到了關鍵的時候,他是絕不會慣着她的。
蘇元意想到那日在密道的窒息,那一天,他是真想殺了她。
蘇元意收拾妥當後和方詢一起出了府,車馬在宮門前停下,方詢攙扶着蘇元意下了車,她剛剛站定,就聽見一道莫名高亢的聲音。
“這位想必就是方将軍金屋藏嬌的佳人吧?”
“果真是位難得一見的美人,難怪能惹得不近女色的方将軍萌動春心呢。”
“隻是……”來人白發白衣,一雙深藍色的眼睛泛着詭谲的光,“我怎麼瞧着這位姑娘像極了一位故人啊。”
若蘇元意不知内情,定會被來人這番話攪得心神不甯。
“公孫丞相還是這麼愛多管閑事。”方詢冷聲道,“與其關注我身邊又添了什麼美人,不如多想想今夜的宮宴上如何應對甯國使臣。”
蘇元意心下一震,他就是那日方詢在暗道裡提到的公孫越?
蘇元意多看了他幾眼,可這一看竟看到了在公孫越身後站着的喜兒。
喜兒是公孫越的人,蘇元意終于明白方詢為何會懷疑她與公孫越有勾結了。
蘇元意想到這兒打定了主意要離公孫越遠點,可偏偏公孫越卻不打算放過她。
他把喜兒推了出來,笑道,“這丫頭自小跟在我身邊,前段時間跑丢了,聽說受了方夫人的的照拂,在下感激不盡。”
他說着又命喜兒說話,喜兒垂頭道,“謝夫人救命之恩。”
方詢在一旁冷笑,“這兒不是你公孫家的戲台子,也沒人想看你唱戲!”
他話落也不顧公孫越作何反應,拉着蘇元意就走。
蘇元意跟在方詢身後一言不發。
不料方詢卻忽而回頭,冷笑道:“怎麼?看見了舊主子,就一句話也不想和我說了。”
蘇元意心想這人真是難伺候,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
等她找到證據,她絕對馬不蹄停一刻也不留的就走。
“将軍,我與剛剛那人是平生頭一次見面,我怎會是他的人?”
“是嗎?”方詢問,“那我若要你殺了他呢?”
“我這條命是将軍的,将軍讓我送死,我自是沒有二話。”
方詢似是怒了。
“我讓你殺人,沒讓你自殺!”
蘇元意無奈地笑了笑,“那位大人是堂堂丞相,身邊定少不了護衛的人,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殺的了他?将軍此舉與讓我送死沒有兩樣。”
方詢聽過這話,也不知是滿意還是不滿意,看了她兩眼後不說話了,拉着她就走。
蘇元意松了口氣,也不知公孫越與他有什麼樣的仇,能讓方詢這般沉不住氣。
還是說……因為公孫越剛剛提到的那位故人而生氣?
不過有一點蘇元意甚為開心,楚國國内将相不和,這仗多半是打不起來,就算打起來了,甯國也未必會輸。
隻是可惜了……
若蕭家的人沒死,甯國又何必害怕楚國,還要千裡迢迢的派使臣來與楚國和談。
蘇元意恨背後害了她父親的人,但她同樣也愛她土生土長的大甯。
方詢在楚國地位超然因而座次也在前列,蘇元意注意到在她對面的上首有兩個位置是空下的,應當是留給甯國使臣的,她的心蓦地提了起來,在心中默默祈禱着今夜蕭閑不會注意到她。
她這麼想着往方詢身邊躲了躲,希望能借方詢高大的身影遮掩她。
不多時,在内侍的高呼下楚國皇上來了。
群臣高呼萬歲,上首的皇上笑呵呵的讓衆人平身,待皇上坐定後,方開口宣甯國使臣入場。
殿内的内侍口口相接,高呼道,“宣甯國使臣上殿。”
一聲高過一聲,如同海浪般一路滾到殿外。
在一片肅穆中,蘇元意看見金銮殿外,白玉階上出現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他瘦了,似乎也高了,往日輕佻纨绔的氣質弱了幾分,多了分陰沉與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