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當機立斷拔出腰間的刀,又把蘇元意也推了馬,而後一拍馬屁,道:“将軍,夫人快走,我來斷後。”
馬受了刺激,拔蹄狂奔起來,蕭閑的身子剛剛經過重傷,如今已是強弩之末。
她能感受到身後的男人在顫抖,甚至連牙關都在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可他拽着缰繩的胳膊卻如同一條鐵鍊般堅不可摧。
蕭閑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和蘇元意說,可到了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他已經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可以用來說話了。
蘇元意鼻尖又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她一回頭就看見他胸口的傷口再次崩裂,殷紅的血滲透裡面的棉衣染紅了他胸前已經有道裂痕的盔甲上。
蘇元意的心又酸又澀,她好怕蕭閑真會堅持不下去。
“你的傷口又裂開了。”
蕭閑的呼吸重了幾分,他輕聲說:“無事。”
這兩個字像是他從牙關裡擠出來的一樣,帶着無法承受的痛苦壓了過來。
蘇元意抹了抹淚,眼下正是生死攸關的時刻,她必須保持冷靜。
她張開地圖,指揮道,“蕭閑,往南走,離這兒五十裡地有一個小村鎮。”
“我們去小村鎮上躲一躲。”
追兵們要追蕭閑隻會覺得蕭閑往甯國的方向跑,絕對不會想到蕭閑反而往楚國的腹地去了。
“不行,我如果去村鎮會立刻被鎮子上的人認出來。”
他們若有一個懷疑他是甯國人報上官衙,他就徹底完了,所以這些天他一直都是躲在山林裡。
不過他們兩人的方向倒是一緻,都沒有往更甯國的方向靠,反而離甯國越來越遠。
蕭閑原本想着等他在山林裡恢複的差不多了,再想辦法回去,可昨夜起了高熱,一天沒吃東西,他今天不得不強撐着身子離開他藏身的山洞出來找食物,卻沒想到因高熱與饑餓暈了過去,若不是蘇元意找到了他,或許……他不是被楚國人抓住就是淪為野獸的食物了。
在他知道自己即将失敗的那一刻,他真的很後悔當初沒有認真聽蘇元意的勸告。
若他沒有盲目輕敵,若他沒有求勝心切,他不會落到這一步。
蘇元意握住他冰冷的手,說,“不會,有我在,你不會被認出來。”
蕭閑眼中閃過一抹疑惑。
蘇元意笑了笑,“你忘了嗎?我學過楚語。”
“等會你就裝作是從前線下來的啞巴傷兵,而我是帶你回家的娘子。”
蕭閑記起了這一茬,真沒想到蘇元意之前所學的楚語竟然真的幫上了忙。
“好。”蕭閑看她的眼神中包含着滿滿的深情與依戀。
在他睜開眼睛看見蘇元意的那一刻,他始終覺得像是在做夢,是上天看他可憐所以在他臨死前賜了他一場美夢嗎?
哪怕此時此刻,她就在他懷裡,他們彼此正說着話,可他還是覺得像踩在雲頭上,一切都是那麼的夢幻與不真實。
兩人有了目的地後,前進的速度越發快了,眼看村莊就在眼前,一路強撐的蕭閑徹底支撐不住了,他握着缰繩的手一松,整個人就要往後倒去,蘇元意連忙死死抓住了他的手,又立即迫使馬停下來。
蘇元意翻身下了馬,扶着蕭閑先趴在馬背上,而後牽着缰繩一步步往村子裡去,路過一片麥田時,迎面撞上一位賣餅的大娘。
蘇元意立即上前塞給大娘一塊碎銀子,用純熟的楚音說,
“大娘,我夫君傷口崩裂又暈過去了,能勞煩在你家裡住上幾日養養傷嗎?”
大娘聞言瞅了眼馬背上的男人,吓了一跳,說:“呦,你們打哪來?你男人瞧着像是軍裡的人。”
蘇元意抹着淚說,“是,我夫君本是軍營裡的一個小校,在戰場上受了傷就退了下來,我們原本是住在宜安那一帶,可宜安現在不太平,我就想着帶着夫君投靠我舅舅,誰料路上傷口再次崩開,又發了高燒,我實在是沒了主意,盼望大娘能幫幫我。”
大娘看了看蘇元意,說,“既是投奔,怎連個行李也沒有?”
蘇元意說,“這年頭兵荒馬亂的,甯軍打過來的時候哪還有功夫收拾行李,我隻顧得把家裡的銀子拿上,騎上匹馬就和夫君逃了。”
大娘聞言歎了口氣,“哎,遭孽啊,兩國打來打去,死的都是咱這些小老百姓。”
“孩子,你跟我來吧,我家正好有間空房。”
“謝謝大娘。”蘇元意聞言對大娘行了一禮,而後牽着馬跟着大娘進了村。
“大娘,等會你能幫我去請個大夫嗎?我夫君的傷很重,我實在擔心。”
“你放心。”大娘說,“我們村上就有位好大夫,等會到了家我就給你喊去。”
蘇元意背着蕭閑剛進了屋,就聽屋外又亂糟糟起來,蘇元意心一緊,難道是楚軍又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