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快步移至窗外,見院外隻是聚在一起吵鬧的村民後,松了一口氣,轉身又去照顧床上昏迷不醒的蕭閑。
村上的大夫已經來看過一次,大夫在給他檢查傷口的時候連連稱奇,說不敢相信一個人受了這樣重的傷竟還能活着。
蘇元意看着他身上交錯縱橫的傷時,心口也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痛。
蕭閑的身上以前一道疤也沒有,白若美玉,可如今這塊完美的玉碎了。
他的額頭還滾燙着,為了幫他降溫,蘇元意整整一夜都沒合眼,交替更換着他額上的濕毛巾。
楚軍大營裡,方詢翻看着兵書,帳外忽有小将前來禀告。
“将軍,我們的人在漢山發現了蕭閑的蹤迹,隻是正要捉拿時受到了敵方的猛烈抵抗,最後蕭閑駕馬而逃,看馬留下的足迹,蕭閑應是和一位身材矮小的人一起逃了。”
“漢山?”方詢敲了敲桌面,目光落在大帳中央的沙盤上,“可看出蕭閑是往哪個方向逃了?”
彙報的小将一臉為難,“我們的人追到山下,那足迹就不見了。”
“不過我等估計應當是朝北去了。”
方詢聞言沒有說話,放下手裡的兵書擡腳走到沙盤邊靜靜看着漢山周圍的地形,過了好半晌,方詢忽而道,
“不,他不會往北走。”
方詢擡手一指,語氣堅定,“你們派人去陵中附近找!”
淩中?
小将滿腹狐疑,那可是靠近楚國腹部的地方了,蕭閑怎麼可能逃到那去呢?
但方詢都這麼說了,他也隻能依令行事。
蕭閑恍恍惚惚地睜開眼,入眼是一間簡陋但幹淨的土房,他有一瞬間的晃神,随即感覺身旁似乎有一個人,他一側頭就看見那抹熟悉的身影。
原來那一切都不是夢。
他真的得救了,被她救了。
他緩緩擡起手去摸她的臉頰,柔軟的溫熱的細膩的,像是一塊富有魔力的寶石,讓他一碰就再也舍不得放開,又鮮活的像是枝頭昂揚的花,隻一眼就把他從殘酷血腥的戰場帶回了春意盎然的人間。
蘇元意在睡夢中感覺自己的臉頰有點癢,她一睜開眼就對上蕭閑明亮的雙眸,她驚喜出聲,
“你終于醒了。”
她想要立刻擁抱他,可又怕弄疼他,隻能滿懷激動地抓住了他的手。
“是,我醒了。”蕭閑擡手撫摸她額角的碎發,目光深情又缱绻,“你怎麼會和他們一起來找我?為何不肯乖乖聽我的話留在軍營?”
“我的夫君丢了,我當然要找。”蘇元意把自己的臉頰貼在蕭閑的掌心上,“我很慶幸我來了,我又能看見你,又能撫摸你,上蒼垂憐,神佛保佑,讓我找到你,讓你又能醒來。”
蕭閑一時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隻覺得自己的胸腔被她的愛意填塞得滿滿的,全身上下的傷口也不疼了,宛若被一團團雲包裹着飄了起來,可并不會讓他有虛無缥缈的不實際,反而是切切實實的踏實,是他一伸手就要抱到這個人的安穩。
其實蕭閑自從雲州和好後,蕭閑就一直有一種不踏實和飄飄然的感覺,他當然是幸福的,心愛的女子終于願意接受他,可他始終不能相信她……也是愛着他的,或者說她的愛意沒有那麼濃。
她怎麼會愛他呢?
他犯過錯,也傷害過她,他不善良,不君子,不坦蕩,滿心都是撕毀一切的仇恨與戾氣,遠不是她心目中的完美夫君。
如果他是女子,他也一定不會喜歡自己這樣狠辣殘忍的男人。
誰都會向往白璧無瑕的美好,可他注定是一柄鋒利的充滿血氣的刀,一瓶危險的緻命的毒藥。
可現在他信了。
他信了蘇元意是真的愛着他,他漂亮的眼睛蓄滿淚水,眼眶紅得像是抹上了醉人的胭脂,此時此刻,世界上所有的語言都變得匮乏,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感受。
蘇元意擡手拭去他眼角的淚,笑着問:“怎麼還哭了?”
蕭閑彎眸笑了笑,眼眶的淚珠順勢滾下,他用充滿柔情的聲音哽咽着說:
“我高興。”
“先别急着高興。”蘇元意輕笑一聲,“我們現在還沒有逃出去呢。”
蕭閑說:“等我身上的傷養一養,我們就走。”
蕭閑和蘇元意暫時在這座村鎮上住下,這兒比較偏遠,平素裡也沒什麼官兵來,加之蘇元意一口正宗的楚語,因而村裡人沒有一個人懷疑他們的身份。
這日,大夫來給蕭閑換藥,解開繃帶一看,摸着胡子點了點頭:
“年輕小夥子身體就是好,受了這麼重的傷也能好的這麼快。”
蘇元意問:“我夫君的傷沒事了嗎?”
“沒什麼大礙了。”大夫說,“再将養幾日,這段日子别做重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