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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一年夏(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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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漸漸落下去,天邊的雲或紅或橙,鎏金輝煌,猶如少女鮮豔的石榴裙擺。

傅媖拎着李寡婦送來的竹筐走進竈房,沈清蘅自覺地跟上來,要幫她打下手。

竹筐裡果然如沈清衍所說,放着一條用草繩穿腮的鲫魚和一捆新鮮的嫩筍。估計那魚是今日剛從河裡撈上來的,眼下甚至還殘留一口氣,時不時拍打一下尾鳍,做一點徒勞的掙紮。

傅媖向來愛吃魚,但卻覺得挑刺麻煩。

鲫魚的肉質軟嫩,吃起來味道極好,偏偏缺點就是刺太多。

她想了想,決定為了避免一會兒吃的時候花功夫,現下就多費些時間,把魚肉都剔了刺片下來。

一會兒片下來的魚肉要焯水去腥,傅媖讓沈清蘅先架上鍋燒水。

沈清蘅剛抱着一摞柴火從牆根那邊走回來,傅媖已經麻利地行動起來了。

沈清蘅才見她把衣袖挽起來,露出兩隻又細又白嫩藕似的胳膊,轉頭就看她抽出魚身上那條草繩,一手按住,另一隻手抄起菜刀,手起刀落,“啪”的一聲悶響過後,那魚沒來得及掙紮,就已經被她一刀徹底拍暈過去,躺得十分安詳。

緊接着,傅媖揮着手中那把菜刀如臂指使,刮鱗,開膛,掏内髒,挖魚鰓,抽腥線,一氣呵成,熟稔得不像話。

更奇怪的是,這事旁人做來叫人瞧着大約都會覺得有血腥蠻橫,可她做來竟隻叫人覺出一種遊刃有餘的優容。

還沒從被傅媖利落飒爽的動作給她帶來的震驚中緩過神來,沈清蘅便情不自禁地驚歎起來。

“嫂嫂,你也太厲害了!若不是知道叔父是兄長的先生,我簡直都要以為你是哪個厲害的庖廚的女兒了!”

嫂嫂這手殺魚的本事瞧着竟跟酒樓裡那些上了年紀的廚娘一般老練!

沈清蘅沉浸在對傅媖的欽慕裡,沒注意到自己話音剛落傅媖握刀的手便突地一頓,臉上陰霾一閃而過。

烏黑的長睫垂落,她試圖自欺欺人地掩蓋住心底因為她這一句戲言而不斷翻湧上來的酸澀。

清蘅沒說錯。

媖娘是塾師的女兒,可她不是,她父親就是一位廚師。

隻是她做菜的本事并非什麼耳濡目染或者天賦遺傳,而是她高中時期一度叛逆得要命,成績下滑得厲害,無論是好言相勸還是疾言厲色都沒用,老傅實在沒有别的辦法了,才逼着她學的。

她還記得,那天她跟老傅大吵了一架,老傅被她氣紅了眼,過了老半天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突然把她拎到店裡,丢給她一筐土豆将她按在後廚練習切絲。說她既然不肯好好上學,為了避免将來餓死,往後也不用在學校浪費時間了,就待在店裡跟着他好好學手藝吧。

後來事實證明老傅這招以退為進果然有用,她開始還憋着一口氣怎麼都不肯認輸,可最終也不過是堪堪堅持了半年多,就灰溜溜地滾回了學校。

那時她還跟朋友抱怨老傅心狠,沒想到,他的良苦用心如今卻真的庇護了她。

傅媖把将魚處理完,又用清水沖洗幹淨,然後貼着魚背輕輕地用刀劃了進去。接觸到脊骨後,她手腕輕轉,從魚尾向頭部方向推,慢慢把一片魚肉割了出來。

而後是魚頭上再劃上一刀,刀尖走到魚腩處停下,再順着骨頭的地方又是一刀。

接下來就是不斷重複這樣的動作,順着腩骨一路慢慢地将所有魚肉片下來,直至兩半魚肉全部片完,隻剩下一條完整的鲫魚骨。

魚骨剔完,還有魚背上的小刺需要處理。

傅媖用手仔細試探着藏在其中的魚刺,找準後對着魚刺的紋路,刀身傾斜,挨着魚刺呈三角形将肉一點點地斜切下來。

最後一整條魚都處理完時,傅媖額頭上已然密布着一層瑩亮的汗珠。

她長出一口氣,放下菜刀,走到竈台旁去察看沈清蘅的進度。

值得慶幸的是,小娘子做事還挺靠譜,竈下的火已經生起來了,燒得旺旺的,亮橙的光團在光線晦暗的竈房内跳動起來,光影映在她小巧的側臉上,忽明忽暗。

傅媖這才發現,小姑娘臉上蹭了好幾道黑乎乎的印子,滑稽得跟被人剛從竈膛裡扒拉出來的貓兒似的。

她眼裡染上笑意,從袖口裡抽出帕子,憋着笑遞到她眼前,見她疑惑的擡頭,點點自己的半邊臉,忍俊不禁道:“擦擦,怪不得要吃魚,原來是隻小花貓。”

沈清蘅一愣,頓時紅了臉,忙伸手接過帕子低下頭擦拭起來。

*

沈家的竈房裡最讓傅媖滿意的就是竈上這口鐵鍋。

鐵在這個時候是非常珍貴的資源,打這麼大一口鐵鍋可不便宜。

竈火燒得很旺,水很快就煮沸開,傅媖把處理幹淨的魚丢進去。

很快水中浮起浮沫,她用漏勺将這些雜質一遍遍撇去,等不再有泡沫浮上來時迅速将鍋裡的魚片撈起來放到涼水裡冷卻。

這樣既能去掉魚的腥味,又能保證魚肉肉質緊實。

做完這些,傅媖讓沈清蘅将鍋裡用過的水倒掉,自己去切蔥姜和芫荽備用。

等鍋清理幹淨,她用姜塊将鍋擦了一遍,倒油下鍋。

沈清蘅踮腳在旁邊瞧着,有些好奇:“嫂嫂,為何要用姜擦鍋啊?”

傅媖:“和直接放進魚湯一樣,也是為了去腥。”

沈清蘅用力點點頭,認真記下。

果然跟在嫂嫂身邊能學到不少東西,照這麼下去,說不定有朝一日她也能成為一個做飯高手!

油漸漸燒熱,升騰起絲絲縷縷的白煙,傅媖用手背試了試油溫,剛剛好,于是抓起片好的魚片,沉聲提醒:“清蘅,你離遠些,别被油濺到。”

小姑娘細皮嫩肉的,被油花濺一下會疼得哭出來也說不定。

沈清蘅才下意識退後了一步,擡頭便見那些魚片順暢地滑入鍋中,發出“呲呲”聲,聲音劇烈,她多少有些害怕,可轉頭看一眼傅媖,卻發現她神色平靜,好似習以為常,不由咂咂嘴。

嫂嫂可真厲害啊。

橘紅的火焰在竈膛中跳動,竈火燒得旺,很快,鍋裡白嫩的魚片漸漸被一層誘人的金黃覆蓋,濃郁的香氣在空氣中逸散開來。

傅媖仔細盯着成色,不忘适時翻炒。很快,鍋裡的魚片都煎得通體金黃,鮮香四溢。

沈清蘅胃裡的饞蟲徹底被勾起來了,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傅媖轉頭看她一眼,笑着說:“不急,還沒完呢。”

說完她從水盂裡舀出整整三瓢水倒進鍋裡,又将自己先前切好的豆腐和蔥段姜絲一齊丢進鍋裡。

做完這些,她又指一指竈膛,“别忘了添柴火,要不了一會兒就可以出鍋了。”

言罷,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她對這魚湯也期待的很。

從河裡撈上來的新鮮鲫魚,孫巧兒自家磨坊裡做的嫩豆腐,再加上這燒柴火的土竈。她都不敢想這鍋魚湯燒出來會有多鮮美。

沈清蘅恍然,立刻聽話地又去取了些柴火蹲下添柴。

約莫一炷香後,她看着鍋裡顔色漸漸變得像牛乳般純白濃郁的魚湯,轉過頭一臉期待地望向傅媖。

傅媖沒有說話,抓起一把鹽撒進鍋裡,别的都不加,然後拍了怕手抖掉手中殘存的鹽粒,笑着說:“好了,出鍋。”

小娘子那雙杏眼頓時變得晶亮:“太好了!嫂嫂,我敢說這絕對會是我喝到的最好喝的湯!”

傅媖被她雀躍又誇張的模樣逗笑,嗔她一眼:“你又知道!”

*

傅媖把魚湯盛出鍋的功夫,沈清蘅跑出去拿了一趟水井裡鎮的那壺豆兒湯。

水筲取回來,傅媖拿出裡面的銅壺,壺口極窄,壺身又長,湯還穩穩當當地盛在裡面,半點兒沒灑。

沈清蘅眼饞,央着她要一碗,傅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現下喝飽了,一會兒肚子裡可沒地兒盛魚湯了,你可得想好喽。”

這話一出,給小娘子糾結得袖口都絞成了麻花,最後還是戀戀不舍地看一眼那銅壺,不情不願地道:“那好吧,等我吃過了飯再來嘗它。”

傅媖不知她對豆兒湯的執念出自何處,隻無奈地笑笑。

實則沈清蘅最是貪涼。

本朝實行“冰政”,往年在東京,夏日朝廷給官員發下的分例裡都會按照官職給分配些冰塊,幫官員消暑過夏,但沈清衍得來的那些冰自己倒是沒怎麼用,最後都便宜了她。

今日這頓晚飯也很是豐盛,除了魚湯,還有晚些時候沈清衍聽見巷口有人叫賣,出去買回來的幾個梅幹菜燒餅。

那店家做燒餅用的是北方做缸爐燒餅的法子,先把面捏成一個個大小均等的面劑子,再用擀面杖一滾,攤成長方,一個個貼在半人高的泥爐子裡頭圍成一圈烘烤。直到烤得面香四溢,面皮酥得拿出來輕輕一抖就能掉渣,才算是好。

燒餅上除了菜幹,還撒了芝麻和肉末,肉末烤出股淡淡的焦香,咬一口,香得人唾沫止不住地要冒上來。

吃這樣的燒餅,都不需要佐菜,就能吃個肚兒圓,偏還配上滑嫩嫩的豆腐和鮮香至極的魚湯。

那豆腐跟魚片因為太滑嫩,用筷子是搛不上來的,必須得用湯匙才行,滿滿一匙豆腐或魚片裹在濃濃的湯汁裡,一口下去,魚湯的鮮、豆腐的嫩、魚片的香,全在嘴裡了,吃得人口裡心裡都熨帖起來。

咬一口燒餅,再喝一口魚湯,吃到最後,沈清蘅已打了個飽嗝,卻還不舍得放下湯匙。

就連晚上向來不肯多吃的沈清衍跟張素蘭都有些撐了。

隻是偏偏有人不肯認。

彼時沈清蘅才吃得心滿意足,想起白日的那點擔憂,看看傅媖,又看看自家兄長,眼珠兒一轉便有了主意:“兄長,你說,嫂嫂做得菜是不是比外頭酒樓裡的都要好吃,要不你怎麼胃口大開?我可記得從前你還教訓我,說過午不食呢。”

她一說完,三雙眼睛頓時都落在了沈清衍身上。

張素蘭臉上更是難得地露出一絲淡笑。

沈清衍一怔,難得有些耳熱,轉頭朝傅媖看去,卻發現她好似沒有半點兒被人調侃的羞赧,正支頤着下颌,好整以暇地朝自己望過來,全然是一副看熱鬧的神情。

他清咳一聲,撇開眼,長睫濃黑如墨,臉不紅心不跳道:“往日病中無甚食欲,如今已漸好。”

話音才落,沈清蘅輕嗤一聲,擺明了不信,卻沒拆穿,隻促狹地朝傅媖擠擠眼。

傅媖微微側目,望向他藹然清介的側影,眼中笑意漸深。

*

先前說好了要給許春桃送豆兒湯,傅媖沒忘,還想着要一道給範三娘和李寡婦送去些。

她對許春桃的好是出于心疼,對範三娘卻有種莫名的好感,總覺得她雖然看上去面冷,不好親近,可内心卻應當是柔軟的。這是一種連她自己也解釋不清的直覺。

至于李寡婦那邊,她既然收了送來的東西,也該上門回應才是。

外面的天色已換成泛着幽藍的黑,如同一片深邃的海。

沈清衍知道後說要陪她同去,替她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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