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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一年夏(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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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午飯的功夫,傅媖已将自己打算請阿婆她們來吃鍋子的事在飯桌上問了一圈。

叫她頗為意外的是,張素蘭倒是沒什麼異議,可一向貪嘴的沈清蘅竟好似有些不情願。

沈清蘅在院子裡清洗碗筷的功夫,傅媖把上次塞在角落裡用來盛竹荪和雞枞的那隻布袋翻出來,仔細檢查了遍,發現裡頭的菌子都還完好,沒有發黴的迹象,松了口氣。

她取了隻木盆,一下倒進去近半,然後準備端出去清洗處理,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傅媖回頭一看,沈清蘅亦步亦趨地跟了上來,神色猶疑,想來是有話要說。

她沒問,隻等她主動開口。

方才張素蘭答應很是爽快,沈清蘅卻并沒答話,既不像往常一樣聽見有新奇的吃食就高興得恨不能搖起尾巴來,也沒說不肯。

她便知道小娘子多半是有别的思量。

當着張素蘭的面不肯說,大約是準備私下來同她商量。

果不其然,沈清蘅抿了抿唇,頗委婉地道:“嫂嫂,眼下這天氣,吃湯鍋會不會不太合宜呀……”

一邊說着,小娘子手上不停地絞着衣帶,将那截垂下的絲縧在兩根細細的手指頭上纏成了麻花。

傅媖不知她對鍋子的抗拒從何而來,但卻不妨礙她覺得沈清蘅這副神情可愛。

她笑着觑了眼小娘子手上的絲縧,卻沒點破,隻是擡起頭作勢望了望頭頂積了層稠密鉛雲的天,道:“哪裡不合宜?你瞧,眼看又要落雨,一會兒咱們将這風爐搬到廊庑底下去,邊賞雨邊吃鍋子,是多好的美事啊。”

一邊說着,她心底暗暗搖頭。

沈清蘅到底還是年紀太小,沒試過這樣惬意的日子。

若換作是她,隻要想一想就覺得渾身骨頭都酥懶了,再也不想挪動半步。

“可湯鍋分明都是大雪隆冬的天氣裡才吃的,尋常時節哪有人吃這東西。”

沈清蘅秀麗的黛眉微微蹙着,到底還是不信。

她說話的功夫,傅媖正一手持瓢,一手揉搓着木盆裡的菌子。

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一頓:“你從前吃過?”

不應該啊,看沈清衍和張素蘭的反應分明是不曾見過的,那清蘅又是從何處知曉。

沈清蘅卻不以為然地點點頭:“自然。這東西潘樓裡就有,我曾見過一回。後來京兆尹家的三娘子設宴,因覺着新奇,也曾拿這東西來招待過我們一回。隻是……”

傅媖偏過頭來,笑盈盈地問:“怎的,你不喜歡?”

“倒也不是,隻是他家的湯鍋好似是用白水加了酒、醬和椒料作底,裡頭下的肉卻是兔肉,當時席間好些膽子小或者養了兔子當作小寵的娘子都吓得離席了。我雖不怕,嘗了一些,可也覺得那滋味其實算不上好,就像一鍋白水煮出的兔肉,除去一點勉強算得上濃醇的肉香,也就不剩什麼了。”

傅媖瞬間了然,《山間清供》裡的撥霞供便是與這一般無二的吃法,原來這道“菜”如今就已經有了,隻是時下鮮少有人見過吃過。

聽清蘅這般說,大約眼下隻是在潘樓這樣聲名在外的酒樓和一些達官貴人中間流行,尋常百姓還不曾吃到過。

至于張素蘭和沈清衍,一個喜靜,從前整日蝸居在府裡,不與人往來;一個孤僻,在官場上獨來獨往,不與人結交,在某些方面反倒不如清蘅見識廣博。

一瓢接一瓢的流水沖下來,對着盆裡那些竹荪、口蘑和雞枞反複沖洗,直到确認上頭沒有半點殘留的髒污,傅媖才站起身,端着那盆洗好的菌子往竈房走。

沈清蘅擡步跟上。

一邊走,傅媖笑着跟沈清蘅下了保證:“放心,這次定不叫咱們清蘅小娘子失望。你吃了我這鍋子,保管叫你吃着這頓還想下頓!”

小娘子眼珠兒一轉,忽而又笑開:“嫂嫂這話當真?若是不能,那你趕明兒可得賠我一碗冰豆花!”

她惦記這口冰豆花許久了,隻是這些日子一直念着嫂嫂這幾日籌備開攤子的事,忙前忙後,才不曾開口。

可既然今日是嫂嫂開門紅的大好日子,她少不得也要蹭一蹭運氣,厚着臉皮問要一要,說不準嫂嫂高興,明日便去街上買了冰來給她做一碗呢。

傅媖聞言一愣,失笑地搖了搖頭,到底還是沒忍住嗔她:“你這饞貓!”

*

為處理得更幹淨些,傅媖沒用冷水泡發竹荪。

隻是舀了幾瓢清水倒進木盆裡,又搓進一點鹽。

隻要像這樣泡上一刻鐘,不僅能将竹荪快速泡發,還能消毒殺菌。

吃這些東西總是要格外小心,不然一不留神可能就要跟郎中見上一面。

做完這些,傅媖瞧一眼外頭陰沉沉的天色,想了想,決定趁着還沒落雨先去将阿婆她們請來。

她兩手在襜衣上細細擦了擦,然後取下來,囑咐沈清蘅盯着竈上的铫子,那裡頭是她切了幾隻香梨,給沈清衍煮下梨湯。

見沈清蘅應了聲“好”,便緊接着搬了杌子過來乖乖地坐在竈台前守着,這才放心地出了門。

臨行前,未防落雨,還特意帶上了傘。

傅媖先去了阿婆家。

去時阿婆正在家編竹篾。

阿婆的手很巧,幾根竹藤就能編成竹籃、竹筐和許多小孩子的玩意兒,甚至還能編出燈籠來。先前聽阿婆說,鎮上每年燈節舞龍燈,那龍頭、龍身的内骨乃至龍鱗,也都有她的一份手筆。談起這些時,阿婆臉上帶着怎麼也掩飾不住的驕傲,那一瞬間,她就像是一個得了先生誇贊、神氣活現的孩子。

阿婆聽聞傅媖今日攤子開張大吉,撇下手中編到一半的竹篾,高興地站起身,擡手摸了摸她腦袋,臉上挂着慈藹的笑:“丫頭真厲害,阿婆就知道你一準兒能行。”

她的動作輕而柔,掌心的溫度卻溫暖灼人,仿佛能一直傳到她心口。

大約是許久沒有聽過這般語氣的誇贊,傅媖鼻尖隐隐泛起酸。

像飲了杯檸檬水,入口時微甜,可嘴裡留下的餘味卻酸酸澀澀,久久不能回甘。

等聽傅媖道明來意,阿婆一邊笑着,滿口答應,甚至已經先她一步往院外走去,沒有半點要同她客氣的意思。

可傅媖才說了聲“不急”,她卻忽然又刹住腳,想起什麼,一轉身火急火燎地鑽回進了屋裡。

等出來時手裡卻拿着一串用紅繩編着的銅錢,不由分說地便往傅媖手中塞去。

傅媖眉心一跳,反應過來後趕忙擺手推拒。

誰知阿婆卻輕輕一打她的手腕,笑着說:“丫頭别鬧,這是舊俗,保你财運的,你可不能壞了規矩。”

見傅媖仍舊将信将疑,還是不肯接,她又道:“隻有幾個銅闆,不信你自個兒瞧瞧。”

傅媖拿過一看,發現确實如阿婆所說,紅繩上串了八九個銅闆,拿在手裡卻也沉甸甸的,手腕輕輕一晃便能聽見銅闆輕撞發出的清泠脆響。

她略一沉吟,笑着說:“那我便不跟阿婆客氣了,謝謝阿婆。”

“傻丫頭。”阿婆摸一摸她的臉,粗粝的掌心帶着砂紙般的觸感,好似在她心底輕輕刮蹭了下,說不上疼,卻莫名讓人想要掉淚。

*

傅媖還要去李家跑一趟,不忍讓阿婆陪着她多走這許多路,想了想,便囑咐阿婆先在家裡等上片刻。

等她喊上李家母子,再一道回來叫阿婆。

阿婆嘴上應好,可卻不肯閑着。

聽她說完那鍋子的吃法,轉頭便跑到院裡,對着那幾塊菜地東刨刨西摘摘,傅媖走時,見阿婆正對幾棵白菜“痛下殺手”。

她頓時忍不住笑,腳步輕盈地朝大川家走去。

李家的大門照舊緊閉着,與阿婆家正好相反。

傅媖見怪不怪,叩了叩門,很快,便聽見院子裡響起一陣倉促的腳步聲。

傅媖松了口氣。

上次不湊巧,她來時李家卻沒人,隻得無功而返,原本她還擔心,但幸好這次她家有人在。

隻是她等了片刻,直到那腳步聲停了,門依舊沒有打開,反倒是一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從門後傳來:“是誰呀?”

傅媖微微一怔:“是我,大川。隻有你一個人在家麼,你阿娘呢?”

“她開船打漁去了。”

一聲輕響過後,大川拿下門栓,微微敞開一條門縫,極窄的罅隙裡露出一對烏黑的瞳仁,透着一股聰明勁兒。

他仔細打量了眼,見門外确實隻有傅媖一人,這才徹底将門打開,撓了撓頭,低低地同她解釋道:“阿嬸,你别生氣,是我阿娘臨走前跟我說的……她叫我自己一個人在家千萬闩好門,除了她,旁人來叫門一律都不給開。”

他這副模樣實在心虛得太過明顯。

傅媖含笑望着他烏黑的發尖,沒忍住輕輕揉了一把,寬慰道:“沒事,你阿娘說的對,你做得也很好。”

隻是頓了頓,又問:“那你又為何給我開門?”

聽她問起這個,大川頓時一改先前那副蔫頭耷腦的模樣,仰起頭望着她道:“因為阿嬸對我和阿娘很好,平日裡總是想着我們。我知道阿娘名聲差,也沒啥朋友,除了那些整日纏着她的臭男人,就是一些蠻不講理、想欺負阿娘的悍婦,隻有阿嬸不一樣。”

這孩子跟豆苗一樣,也是個小大人,看着年紀小,可實際心裡什麼都知道。

聽到他形容旁人是“悍婦”,再想到李香芸聲名在外的名頭,傅媖有些想笑,可卻又笑不出。

尤其對上他那雙亮晶晶的、滿是信任和依賴的眸子,她心頭一瞬間變得鼓脹起來,被各種複雜的心緒充斥着。

有高興,可更多的大約還是難過更多。

傅媖嘴唇嚅動了下,最終卻什麼也沒說,隻是拍拍他肩膀,囑咐道:“往後還是要聽你娘的話,倘若不是你娘交代過的,即便是我來喚門也不要開,知道麼?”

大川乖巧地點點頭,嘴上雖應着,可才應完便說要請她進院子。

傅媖想了想,沒有拒絕。

她還有事想一并問問他,否則多少有些不放心。

大川領着傅媖在堂屋裡坐下,先是替她倒了碗熱茶,緊接着又不知從哪裡翻出個竹編的圓簸箕遞到她面前,簡直比李香芸還要周到。

傅媖暗歎,這孩子平日裡瞧着頑皮,可實際卻比許多大人都細緻體貼,大約是因為李香芸獨自帶着他生活,平日裡很難面面俱到,加之她性子本就潑辣爽直,為了補她不足,他便隻能學着比母親考慮得還要多一些。

這樣想着,不知怎麼,她眼前忽然閃過沈清衍那雙沉靜的眉眼。

所以他也是如此麼?

張素蘭雖不像李香芸這般大大咧咧,可卻膽小怕事,且那時他身邊還有一個年紀比他更小的幼妹,所以他便是如此,逼着自己漸漸變得像如今這般細緻入微、面面俱到的麼?

簸箕很小,隻有兩隻手掌一般大,傅媖瞧了眼,裡頭是油馓子,炸得金黃油亮,賣相很是不錯。

她不忍拂大川好意,掰下一撇嘗了嘗。

确實很香,隻是大約放得時日長了,有些受潮,口感不再那般酥脆。

将手裡那一小截油馓子吃盡,傅媖便問:“大川,你阿娘出門幾日了,可曾說什麼時候回來?這些日子你一個人在家每日都是怎麼吃飯的,早晚上下學也都是你一個人麼?”

大川點點頭,在她身旁坐下,低頭瞧着自己的鞋尖,不以為然地道:“我阿娘走了有六日了,我也不知道她啥時候能回來。她有時候去的時間長,可能一走得半個多月,有時候時間短,三五日就回來了。”

“至于吃飯倒不用愁,她走之前給我留了兩筐炸魚和一缸鹹菜,家裡還有好些窩窩和餅子,我餓的時候自己生火熱一熱,湊合着吃就行了。要是這些都吃完了她還沒回來,我就自己拿她留下的銀錢去街上買些吃食回來填填肚子,左右也餓不死。”

一番話聽得傅媖心裡很有些不是滋味。

他跟其他孩子比起來可不是一般的省心。

先前她見到的都是他活潑調皮、古靈精怪的一面,可沒想到李香芸不在時,他竟是這般穩重、老成,甚至小小年紀,話裡就隐隐約約透露着一股滄桑的意味。

但往好處想,她來得正是時候。

且看他這副稀松平常的模樣,情緒雖有些低落,但卻瞧不出獨自在家的焦慮和不安,顯然這種事并不是頭一次,他早已習慣。

這樣想着,傅媖才稍稍放下心來。

她勉強彎起唇角,用半是玩笑的口吻說:“大川,既然你這般信我,那倘若我叫你跟我走,到我家去吃頓飯,你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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