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獄中的幾日時間,歸山繁想過逃走,他是縫妖,可以将自己分成不同大小的塊狀,逃獄自然是件易事。
但又想到白甯杭,此人過于嚣張,他尚未一雪前恥,縛靈鎖亦未解開,不如先蟄伏在這人身邊,待縛靈鎖一解,就将她大卸八塊。
他正想得出神,未曾注意街道上迎面走來一瘦弱男人,不偏不倚,肩膀相撞,那男人踉跄倒退了幾步,厭惡地皺眉,說了句對不住便快步離去。
因白甯杭在旁邊,歸山繁按下火氣不發作。
而白甯杭神色卻是一變,悄然注視男人遠去的背影,變出個小人跟着男人。
她領着歸山繁到城門,“你且先回去,我還有要事。”
轉身,她本和煦的容顔陡然一冷,眉目森然。
剛才她不會感知錯的,那人縱然藏得很好,可還是露出了破綻,那股細微的魔氣就像狐狸的騷味,隻要一點點她就能聞到。
不過魔族怎麼會來秀城?
白甯杭掩蓋好自身的氣息,感應小人傳來的聯系,兜兜轉轉,最終來到了城北。
城北較之其餘三處蕭瑟,若無判案,妖怪甚少來此處,這裡建築也更為密集,道内四通八達,方便藏匿。
白甯杭小心翼翼地進入最外圍的斷火道,此道久未使用,路上積累了厚厚一層灰塵,燈籠破爛,偶爾因風搖曳,城樓也染上了幾分舊色。
她将周圍情況全部收攬于眼底。
小人從三樓窗邊跳下來揮揮手,白甯杭跟着它無聲飛到了三樓窗口處,踩着屋檐躲在窗下,偷聽裡面的動靜。
“秀城的部署可摸清楚了?”聽得一尖細聲音問。
“屬下已經打入内部,都摸清楚了,駐城不過三百餘人,每兩個時辰換班。”
魔族在查妖界城池的部署,難道意圖向妖界出兵?
不應該,妖界與魔界隻有一處名為“後焰台”與之接壤,而後焰台離秀城甚遠,即使要攻打妖界,理應從此地開始。
除非魔族是從人界攻打過來。
白甯杭一時摸不準魔族的想法,隻得耐心聽下去。
“當年我軍就因地形之弊便未攻破秀城,如今你可要将功補過,好好勘測山水地勢。”
“是,屬下定會赴湯蹈火。”
“今日傳你過來還有一事,需你在秀城尋一人。”
白甯杭心中警鈴大作。
“這是……可這人不是已經……”
“不該問的别問。”
半晌寂靜,又聞人語:“不知殿下近日如何?”
“……怎麼?擔心殿下記起你幹的蠢事,要将你扔進血魔池裡?”
一隻黑爪捂住嘴巴,白甯杭瞪大眼睛。
背脊貼上一具冰冷的身體,那人靠近她的耳側,“偷聽?”
白甯杭生怕驚動屋内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屬下隻是擔憂殿下身體。”
“呵呵呵,你且安心吧,殿下好着呢,有血魔池的滋養,如今已能化形。”
屋内聲音又消失了,白甯杭頭皮一麻,拽起身後的歸山繁跳上對面五樓,隐匿住身形。
“别說話。”她低聲呵斥。
與此同時,幾道火球從地面竄出,織出一張火網,擊中他二人适才待過的地方,瓦礫墜地,硝煙散去,露出窗前一張柔媚的臉龐。
那男子神情不雅,衣衫不整,露出大半個胸膛,恍若無骨地倚在窗邊,手指漫不經心地摩挲着窗框,眼波流轉,攝人心魄,“可惜了,讓兩隻小蟲跑了。”
他攏攏秀發,眼神似有若無地落在五樓的位置,“看來那家夥被貶之後本事退步了,被人跟了還不知道?”
話落,他也不再停留,化作一隻黑鴉離去。
盡管如此,白甯杭也不敢大意,她仍維持原狀。
“你似乎認識他?”
白甯杭掐住歸山繁的脖頸,咬緊後槽牙,“閉嘴。”
歸山繁一勾嘴角,笑得讓人火大。
時間流逝,直到從空中飄落下一根鴉羽,白甯杭确認那人真的離去後,才松了一口氣,
“我不是叫你回去嗎?”
歸山繁聳聳肩,“我擔心園長需要我。”
“你是故意的。”
“就當我是故意的吧。”
時機不對,地點不對,不然白甯杭早已經痛打他一頓,眼下最緊要的就是不動聲色地回到靜波潭。
那人是魔族鴉青,最擅媚術與追蹤,隻怕現在他正埋伏在哪個角落,等着将她滅口。
不能掉以輕心,她不想如今的平穩生活被人破壞。
白甯杭警告道:“現在,别想着做一些讓我不爽的事情,一切聽我的。”
歸山繁嗤笑,難聽的話被一巴掌打回肚裡。
白甯杭将二人變作妖怪模樣,跳下了五樓。
不多時,便見一牛一馬從斷火道出來。
風起,吹過幾片枯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