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不是趕集的日子,又是下午時分,街上妖怪寥寥幾個,道裡也偃旗息鼓,顯得異常冷清。
變成牛妖的白甯杭扯着一臉不耐的馬妖歸山繁,快步出了秀城,卻不是往靜波潭方向,而是高山崗。
未解決掉鴉青這個變數,靜波潭不能回。
白甯杭面上風輕雲淡,内裡繃着一根弦,時刻注意着周遭的風吹草動。
此人她曾交過手,奸滑狡詐至極,最擅長的就是陰謀詭計、背後傷人,把她坑得不淺。
“我們走去哪兒?”歸山繁問,“這是往詭妖城的方向。”
“走到他出現的地方。”
歸山繁沒聽明白,但很快他的疑惑就解開了。
“兩位小哥,可否幫幫奴家?”
一道媚得人骨頭都酥掉的女聲響起,白甯杭與歸山繁倒是默契地打了個冷顫。
山間道路旁,大石塊之下,一道倩影可憐兮兮地跪倒在地,藕臂撐着嬌軀,眉間微蹙,美目含淚,臉頰羞紅,瞧着好不讓人心疼。
女子嬌聲祈求道:“二位小哥,我的腳摔斷了,你們可否背我進詭妖城?小女子必有重謝!”
說罷,女子垂首低泣,露出白玉一般的細脖。
荒郊野外,柔弱美女,是男人都不會選擇對這女子置之不理。
不過白甯杭不是男人,而歸山繁不是人,因此他們擺出一副作壁上觀的姿态,似在等着女子的下一步動作。
在荒郊野嶺之地,有這麼一個水靈的姑娘,明擺着不對勁,就插沒着一塊旗子,上面寫有“我是好人快相信我吧”這種話。
垂涎美色的下場就是殒命。
“唔,奴家站不起來,腳好痛……”
女子掩面哭泣,哭聲如杜鵑啼血,哀怨百轉,聽得人頓生恻隐之心,偶爾看向白甯杭二人的目光也越發楚楚可憐,隻是眼裡隐隐透着不悅。
“二位小哥心怎的這樣冷冰冰,竟忍心看奴家一個弱女子腳傷不得動彈。”
“啧,你去幫她。”
歸山繁仿佛被女子的聲音折磨得難以忍耐,将白甯杭一把推上前。
白甯杭踉跄幾步穩住身形,笑着擺手,“我體弱,可抱不動姑娘你,還是讓這個大高個抱你吧,他力大無窮。”
二人互相推脫,幾番唇槍舌戰,聽得女子越來越不耐煩,瑩白小臉神情陰森可怖,索性裝也不裝,“你二人可演夠戲了?”
白甯杭:“隻要你沒看夠,我們也可以繼續演下去。”
女子一撇嘴,黑羽簇擁着她,消散時便見了廬山真面目。
鴉青轉動細白手腕:”你們究竟是何人?”
“過路人。“
“過路人?“鴉青掩唇嬌笑,“你特意跟蹤他而來,會是過路人?”
白甯杭不言語。
“讓我來猜猜吧……”鴉青手指繞着青絲,“你認識我,我瞧見了你眼裡的仇恨,不過我的仇家很多,人族最多,一時間想不起你是誰。”
歸山繁瞥見白甯杭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
“妖族都恨魔族。”白甯杭将他話裡的機鋒給推了回去。
鴉青佯裝恍然大悟,拍拍手,“對哦,不過沒關系,待會兒你們都會含恨而終,我可不能讓你們活着離開,這是我默許你們偷聽的代價,我很好吧?讓你們知道了不應該知道的東西,你們可以死個明白了,多美妙啊,死得明白這件事……”
他邊說邊舉起雙臂,柔韌的身體舞動,舞姿優美舒展,然而平靜的臉龐上有瘋狂溢出,羽毛似龍卷風将他圍住,漩渦調動周圍氣流,吹得人睜不開眼。
“歸山繁,記得我與你說的……”
“知道。”一隻濕漉漉的大手拍拍她的肩膀,腥臭的血味兒像它的主人一樣蠻不講理。
歸山繁單膝跪地,将白甯杭頂在左肩上。
一馬扛一牛,怎麼看都覺得古怪好笑。
“你做什麼?”
“這樣才方便打架。”歸山繁揮了揮手中的骨頭。
白甯杭後知後覺,搭落在歸山繁身前的裙角被冰冷液體潤濕,腥臭濃烈。
霎時間,飓風靜止。
“放心,你們不會感到任何痛苦的……”
萬千鴉羽倏忽刺來,白甯杭使出屏障,歸山繁将她雙腿箍住,迎着鴉羽直奔漩渦中心。
肋骨劈開厚密的羽毛,鴉羽如水流般向兩處散開,露出身後的小路,而後又在另一處凝結。
歸山繁欲追着那團漩渦,卻被人提醒,“别戀戰,快走。”
走?不可能。
歸山繁釋放自己的壓抑多日的本性,即使扛着個人,一招一式仍淩厲,打得漩渦中人頻頻閃現。
仿佛在害怕與他正面交戰,然而白甯杭知曉其中緣由,不是害怕而是不想。
羽毛愈來愈多,若說最初如水般,眼下便是沼澤,劈開卻散不開,粘着他二人,半點縫隙也無。
“都跟你說走,你非得和他打。”白甯杭感受到屏障之外的層層壓力。
她想與之一戰,可惜她不能,鴉青這人太過熟悉她,若是被他發現……
白甯杭不爽地切了聲。
鴉青謹慎,此番前來妖界定不是實體,而隻不過是一介分身,若是他本尊到來,白甯杭自當親手了解他。
歸山繁冷笑,腳下鐵鍊顫動,一股妖力沖破桎梏凝于手中,他将骨頭插進泥土,忽而烈焰起,燒掉大半鴉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