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還是不願向我坦白君舅因何事被氣得病發而亡麼?”
閻存仁不敢看她傷心失望的眼神,亦不敢實話以告,唯有沉默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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閻存善因愧疚擔憂,早已摸到了寝室外探聽裡頭的動靜,見兄嫂因他之過鬧到這般田地,已是顧不得禮儀規矩,冒冒失失地便闖了進來,撲通一下跪在了金琇瑩身前,伏首請罪:“阿嫂,此事全因我而起,阿嫂要怪便怪我,不可錯怪冤枉了阿兄!”
閻存仁不料他這時候又來橫插一腳,正欲呵斥,卻聽金琇瑩帶着幾許期許問了一句:“你說我錯怪冤枉他了,是什麼意思?”
閻存善坦坦蕩蕩又義憤填膺地道:“我的話,阿嫂可能不愛聽,但都是實話!當年,是你阿兄以求學之名與我阿兄結交,他也因此拜在了我大父門下。然而,他也因此對我庶母生了不軌之心,奸/淫了我庶母。
“若非我阿兄替他遮掩了此事,未将此事聲張出去,他早就該被千刀萬剮!而你阿兄真乃禽獸畜生,不但不知感恩,反倒得寸進尺,挑撥阿嫂與阿兄的關系不說,竟還謀害了阿嫂腹中的孩子!
“而我阿兄寬宏雅量,念在與阿嫂的情分上,将這一切都攬在了自己身上,受了我阿母一頓責罵。阿嫂若有心,就不該将我阿兄的一片真心棄之不顧!”
“你說這話……”金琇瑩駭然失色,蹙眉問,“可是信口胡說?”
“阿嫂,我敢對天起誓,我所說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閻存善信誓旦旦地道,“當年,是我親眼撞見了他對我庶母做下的醜事!”
這番話,雖在金琇瑩心中再次激起了千層浪,卻并未完全動搖她對金霄的信任。
她的阿兄雖寡言孤僻,内心卻是柔軟善良、溫柔細膩的,絕不是閻存善口中那個毫無廉恥之心的小人無賴。
而她,反倒從閻存善那些胡亂編造诋毀她阿兄的話裡,咂摸出了些許别的滋味。
她再看閻存仁漸漸失去血色的雙頰,那些他不願坦言相告的荒唐事,她心中已有了答案。
至此,她也恍然明白了阿兄當初為何要阻止她嫁入閻家了。
她懷着最後一絲希冀久久注視着閻存仁,忐忑問:“小叔叔說的是真的麼?”
“千真萬确!”閻存善迫不及待地替兄長答了。
金琇瑩卻對他的回答充耳不聞,一雙飽含淚意的眼始終盯着垂頭不語的閻存仁,流着淚顫聲問:“我阿兄真做過那些事麼?”
閻存仁不敢回答,亦不想回答,隻垂眸道:“你心裡已有了答案。”
“但我要你回答我!”
“我回答什麼,你就會相信什麼麼?”閻存仁忽擡眸望着她,凄涼笑道,“得到了你想要的回答,你會留下麼?”
金琇瑩沒料到他會這樣說,怔怔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卻始終緊抿着雙唇不言不語。
她甚至不知自己期望聽到怎樣的回答。
等了許久,她始等來閻存仁頹喪低迷的一句回答。
“當年,是我年少糊塗,因一念之差陷霄郎于不義,害了父親和阿陶。”
“阿陶?”金琇瑩仿似被這個稱呼狠狠刺了一刀,不可置信地張大了眼凝視着眼前的郎君,“你喚她‘阿陶’?她是你庶母啊,閻存仁!”
此刻,她隻覺眼前的這個郎君極其陌生,全然不是她仰慕眷戀的閻郎。
她渾身發冷發顫,胃裡翻江倒海幾欲作嘔,最後竟雙手撐着地嘔吐了起來,卻隻吐出了一肚子的酸水。
閻存仁慌了神,忙起身向她探過身子,她卻似避瘟神一般避開了他。在他的身子挨上來時,她欲掙開他摟抱過來的雙手,無奈使不出力來,卻仍是抗拒掙紮着:“你别碰我!别碰我!”
閻存仁隻覺心如刀割,并未依着她,反倒将她往懷中攬得愈發緊了,伏在她肩頭哀求着:“琇瑩,你莫厭我棄我,求你别推開我!”
金琇瑩又何嘗想将他推開?
隻是,隻要想到他與他庶母間的荒唐事,她便本能地抗拒他的靠近。那是紮進她心口的一根尖刺,一旦紮進去,便再難将其拔出,已在她心底生了根,無時無刻不在戳刺着她。
“你們究竟做過什麼啊?”她的聲音好似那枝頭上搖搖欲墜的枯葉,發出了無力的悲泣,“你們……你……你讓我覺得惡心!閻郎,我不是無知無覺的木頭人,既然知道了你們的事,又怎能像個無事人一般繼續做你閻家的新婦呢?”
聞言,閻存仁隻覺心如冰窖,從她肩上擡起臉,雙手扶過她的臉,卻再也無法從她臉上看到往昔裡明媚嬌憨的笑靥。
她向來是開朗熱情、活潑明媚的,如今卻似失了魂般,死水一般的眸子裡沒有一絲光亮生氣。
想到她已有了棄他而去的念頭,他便感到恐慌難過。
“你真要棄我而去麼?”
金琇瑩面無表情地點頭,眼淚卻又不争氣地溢出了眼眶,吸了吸鼻子,道:“你寫休書吧,順便讓我阿母将我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