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将昏睡過去的“侯府二女公子”帶至黃蜂林時,衛蘿一見這“女公子”的臉,登時氣得臉色煞白,狠狠踢了那死士一腳:“你這個眢井瞽人,指使你抓個人,你也能抓錯!睜大你的狗眼仔細瞧瞧,這是阿細!”
若非身邊已無人可用,衛蘿早便将這人遣走了。
不過,這死士雖沒能擄來章詠春,但用阿細來報複蕭期也并無不可。
“我留着她也無用,你将她殺了吧。”衛蘿笑得明媚,語氣不覺輕松快意了起來,“殺了她,再将她的頭割下送她的主人。”
這死士自是唯命是從,将阿細置于地上,便抽出了腰間的大刀。他正思量着如何将阿細的頭完整割下時,原本昏迷不醒的阿細卻忽睜開了雙眼,在他舉刀之際,一個翻身便躲開了那厚重淩厲的刀風。卻是這死士不曾料到她竟并未昏睡過去,甚而還躲開了自己的刀,一時分神,便被阿細從身後生生扭斷了脖子。
這一切發生在電石火光之間,衛蘿尚未反應過來,那死士便倒在了她腳邊。而阿細,便好似那從修羅地獄裡爬出的惡鬼,面無表情地一步步走向她。
在雒陽,衛蘿便從這暗衛手上吃過苦頭,知曉自己那點功夫在她手上根本走不過兩招,自然也無法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脫。
然而,即便如此,她依舊不願在一個低賤的暗衛面前露怯,直面阿細的步步緊逼:“蕭期真是好算計,竟敢用你一個賤奴來蒙蔽我!他既算到我會來劫擄那章詠春,能算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麼?”
阿細不理會她虛張聲勢的逞強之語,語氣輕緩地勸說:“郎君并無刁難女公子的心思,隻想勸女公子莫再違逆天家,老老實實跟天家派來的人回雒陽去。”
衛蘿鄙夷冷笑:“就憑你,也想将我交到那些人手裡麼?”
說時遲那時快,她便朝阿細射出了早便藏在袖中的銀針。這是她殺敵的暗器,銀針上皆是淬了毒的,甭管武藝多高、功力多深的人,一旦沾上此毒,便會被麻痹得渾身無力。
然而,她終究還是低估了阿細的功夫。
她甚至都不及逃出這片黃蜂林,阿細便毫發無損地追上了她。
阿細也懶得再與這女公子多費唇舌,直将她逼至黃蜂林外的斷崖邊,方始好言好語地再次勸道:“女公子,莫再逃了。”
衛蘿怎甘心就這樣束手就擒,一手摸上那把淬了巨毒的匕首,隻想着待這陰魂不散的暗衛接近她時便給她緻命一擊。隻是,還不待阿細靠近,她便見阿細忽向後疾退數步,一枚利箭如破空之竹深深紮進了阿細曾踏足過的山石裡。
衛蘿尚不知發生了何事,這山崖邊便刷刷冒出了一群黑衣死士,正是她阿母暗中培養的死士。
看來,是阿母探查到了她的蹤迹,派人來接她了。
這一變故倒是令阿細有些猝不及防。
這時,跟随阿細而來、隐藏在暗處的侯府護衛亦紛紛現了身,與那些黑衣死士纏鬥在一處。阿細本想趁亂捉住衛蘿,定睛看去,那斷崖邊早便不見了衛蘿的身影,隻有那支險些兒取了她性命的利箭還紮在山石裡。
能一箭射穿山石,射箭人絕非等閑。
她循着這箭射來的方向看去,隻看到對面山崖之上飄然離去的一片衣袂,卻是連那人的臉也未曾看清。
而那些黑衣死士許是見衛蘿已安然離開,并不戀戰,且戰且退。那些無路可退的死士,亦不懼死,不是舉劍自抹了脖子,便是服毒自盡了。
章茆帶着一衆人馬前來時,一面命人将這處戰場清理幹淨,一面行至阿細身邊詢問:“你可有受傷?”
阿細搖頭,轉而将那支從山石裡拔出的箭交到他手中,神色凝重地道:“箭頭有字。”
章茆一眼便見到那箭頭銘刻着一個籀文的“鈴”字。這一字,好似镌刻在了他心上,其刀風走勢他閉眼也能摹刻出來。
在随身的刀劍弓箭上銘上自己的名字,這是明鈴多年來不變的習慣。
他遍尋多地也尋不到她,她卻以這樣意想不到的方式露了蹤迹,他又豈會任她再次從他手心裡逃脫?
“章奇!”他将箭收起,大聲喚來章奇,一字一句下達命令,“封山!加派人手進行搜山!與各山頭的好漢們也知會一聲,若是發現可疑之人的蹤迹,立來報我,我會記下他們的這份人情!”
原來侯國境内的山川叢林間常年流竄着諸多山匪流民,剿之不盡。當年,年輕氣盛的章世子主動請纓,入山剿匪,幾場惡戰厮殺,自此便讓這些山匪流民俯首帖耳,甘願歸順受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