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詠春已從乍然見到她的驚怔中定下了心神,自顧自行至坐榻上坐下,神色淡淡地向衛蘿道:“你特意來見我,應不是來同我認親的,不如坐下說說你的來意吧。”說着便擡手指了指設在坐榻一旁的暖席,俨然一副靜室主人的姿态。
“在這青陽宮,我是主,你是客,哪有客坐榻,主人坐下席的道理?”衛崧被她如此折辱,冷言相譏,“侯府二女公子的禮數向來如此麼?”
章詠春反唇相譏:“主待客不知禮數,客又何必以禮相待?況你也不是這裡的主人,不過是個罪人,我能請你入席說話,待你已足夠客氣周到了。”
衛蘿眉眼驟然一冷,裡頭殺意翻湧,但終究因心有顧忌,而不敢在這樣的關頭因沖動壞了事,隻能換上了一張笑臉,笑盈盈地道:“你在故意激怒我,我不會上你的當!”說着便蹭到章詠春身邊坐下了。
章詠春不适地皺了皺眉,向旁移了移身子,冷眼看着她問:“你見我有何事?”
衛蘿笑道:“自是為蕭期來的!”
章詠春不覺心口一緊,仔細觀察着她的眉眼。
提起蕭期時,這女公子眼中并無一絲對蕭期的傾慕之情,反倒流露出了幾分怨恨。她不确信那是否是因愛而不得生出的恨意,但從此前的一番言語試探來看,這女公子定然不是為了蕭期來的。
她很快收起了心底深處泛出的一點酸意,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大方道:“他陪侍在天家左右,你既是為他來的,那便去前頭觀祈福儀式,沒準能見到他,在我這裡是見不到他的。”
“你竟不在意?”衛蘿斂了臉上的笑,驚覺自己竟看不透這個自幼養在深閨裡的女娘,“我可是對他施過情蠱的人,你不怕我真将他從你身邊奪走?”
章詠春平靜道:“他的心若在我身上,甭管你用什麼手段,你是奪不走他的;若不在我身上,我留住了他的人又有何用?倒不如成全你們。”言罷她忽看着衛蘿笑了,“而你,奪不走他。”
“你很讨厭!”衛蘿意識到這女公子不好對付,也不再同她繞彎子,向她說明了來意,“今日,這裡會有一場好戲,會死很多人,你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嬌女娘,定也不能幸免。我本不想管你死活,但阿崧在意你,他親自開口求我護住你,我隻好應他所求,将你帶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章詠春臉色陡變:“這裡會發生何事?”
衛蘿笑道:“那便不是你該知道的了。”
言罷,她看了看先前燃上的香,見快燒過一炷香,便知時候到了,起身道:“我該将你帶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了。”
章詠春這時方始察覺到這屋内的香有異樣,意識開始變得昏昏沉沉的,身子更像被人卸掉了骨頭一樣,軟綿綿的,竟無力站立起來。
“莫掙紮了!”衛蘿好心提醒道,“你掙紮得愈厲害,這迷香發作得愈快。”
章詠春努力保持着腦中的一絲清明,蹙眉問:“阿崧……從未背離過宜陽公主麼?”
衛蘿并未回答她,看她仍在拼命與迷香對抗着,遲遲未能昏睡過去,終是失了耐性,一記手刀将她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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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青陽宮安排了素齋,徐太後也正于此時向章懷春提出了齋後要見一見鄭純的話。
章懷春不好回絕,恭謹答道:“他早已在這觀中的靜室裡恭候多時,請姨母允甥女先告退,前去他那頭知會他一聲兒。”
徐太後颔首:“我同皇帝吃過齋後再去見他,你也不必讓他來前頭見我,我自去靜室見他。”
章懷春不動聲色地應下,離了齋席便在宮觀道士的帶領下入了後院接待男客的靜室。
鄭純見她來,臉上并無喜色,反倒愁眉鎖眼的。
“二女公子不見了蹤迹!”
章懷春笑道:“她活生生一個人,這宮觀裡外都有金吾衛和羽林衛把手,她一個人還能插翅飛出去不成?她應是在這兒坐等得無聊,一個人往别處去了。你莫擔心,我同阿兄和蕭郎君說一聲兒,他們請示過天家,天家會幫忙尋她的。”
鄭純這才放了心,此時才問了句:“是前頭的儀式已結束了,太後要見我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