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穿過狹長的宮道出了永巷,清風拂面間天地似乎都亮了,四周不再是深紅到透着黑的牆壁,而是混着五彩斑斓的光彩,淡金青藍、鵝黃嫩綠的清鮮。
金鱗般的光斑錯落的映在鵝卵石小道上,一個漂浮在虛空的金色司南正指着路。
穿過林蔭的陽光灑繡着鸢尾花的粉青披帛上,披光而來的潘玉蓮跟着司南一路行來,合着風飄來的空氣仿佛都是甜滋滋的,混着不知名的花香或是熟透的甜果,有些叫人微微眩暈的醺意快感。
見潘玉蓮忽然停了下來,聽梅上前一步,:“小主?”
“無事。”
潘玉蓮擺擺手,她捂着心口輕笑道,:“就是快到地方了,我有些緊張。”
說着看了一眼閃爍着提示快到目的地的司南,潘玉蓮又精神振奮的整了整衣衫,:“我們快走吧。”
聽梅抿着唇笑着點點頭,:“是。”
約莫又走了一刻鐘,司南指着一個方位不動了——太清苑。
秀女們隻道宮中的潤芝園這時節風光好,卻不知太清苑内也設有一處蓮湖。
湖中滿種清荷,荷葉重重疊疊的蓋在池面上,上頭亭亭的探出花枝,白玉粉綢,青綠紅霞交錯,芳色潋滟。
白玉欄杆朱紅木的回廊蔓延至湖心,上頭守着數不清的護衛,還有一堆的太監宮人伺候着。
這會兒,隐在青松後的身影頗有些鬼祟的從右側探出頭——
當隔着老遠眺望到這戒備森嚴的場景時,潘玉蓮的第一反應道自己果然不是什麼主角。
畢竟女主角和皇帝初次相見的時候,皇帝身邊哪能有這麼多密密麻麻的護衛?
你這麼搞,女主角還怎麼能擺脫身份,和皇帝來場啼笑因緣,不慕權勢的純純愛戀?
潘玉蓮一邊想着那些有的沒的狗血,一邊朝着湖心仔細觀察。
此刻,湖中心憑欄而望的不僅有明崇帝,還有端王。
端王是先帝的第三子,他的生母穎妃生的清麗貌美,少時的三皇子也十分俊逸明朗,母子二人頗得聖眷。
現如今貌美的佳人芳魂已逝,曾經風流潇灑的美少年也變得癡圓肥厚,因生的高壯兼之肚子實在滾圓臃腫,端王不得不直着腰挺着肚,裹在身上的朱紫蟒袍被撐得張牙舞爪。
隻不過是走了這幾步站了不大一會兒,端王便汗如雨下,混着汗液的臉頰在太陽下甚至反着光,像是表皮抹了層肥油亮的泛光的發面饅頭。
忽然一笑時更不得了,臉色透着褐紅,吃力的肚子一波波的滾動發顫,眼睛都睜不開,蓄着胡須的臉上橫肉都硬生生堆在一起擠成一團。
端王明明隻比明崇帝大了五歲,可如今瞧着卻像是隔了一輩。
隔着青松,将站在右側的端王仔細瞧了個清楚的潘玉蓮倒吸一口冷氣。
!!!
達咩!!!
理智搖搖欲墜間潘玉蓮抖着手使勁揉了揉眼睛,随後又看了一眼端王。
這一眼看完,潘玉蓮隻覺心頭發哽。
她強自鎮定的回過頭看向聽梅,:“聽,聽,聽梅,你,你瞧瞧那是皇帝嗎?”
本就站在左側的聽梅聞言,隔着青松從左側往湖心看去。
好麼,這一左一右将明崇帝和端王一人一邊正好叫遮了個嚴嚴實實。
聽梅沒看見端王,隻一眼就看見了龍章鳳姿,嚴威正儀的明崇帝。
于是她毫不猶豫的點點頭,十分肯定的道,:“小主,奴婢伺候貞嫔娘娘的時候隔着老遠曾見過陛下一次,奴婢确定,那确實是陛下。”
‘哐叽’一聲,潘玉蓮懸着的心,終于徹底死了。
是啊,在宮中身着朱紫貴色,左右皆持華蓋,又有一堆禦林軍護衛......這不是皇帝又能是誰?
這本狗血裡的主角是慕容烨,他需要皇位,現在占着皇位的,那還不得是個醜化的背景闆或是醜惡難堪的反派角色?
誰也不能搶了男主的風頭。
潘玉蓮自認是個平庸世俗的真小人,沒有甯折不彎的風骨,也沒有敢教日月換新天的勇氣和膽識,更是一點也不想死。
她順應着這個時代的規矩,即能彎的下腰,也能低的了頭。
為了活的好些,她更是谄媚逢迎,阿谀奉承,乖巧的‘舔’着林夫人和潘文珺,對着潘大老爺也是畢恭畢敬。
若不是男主太過陰毒兇殘,書裡關于她的夜場‘十|八|禁’實在太過刻薄露骨,潘玉蓮其實都有抱男主大腿苟活的念頭。
可時至今日,潘玉蓮沒想到她竟然還會有‘富貴不能淫’的一天???
心裡哇涼哇涼的潘玉蓮甚至連回頭再看一眼‘富貴高枝’的勇氣也沒有了。
什麼癡心妄想的皇權富貴,什麼濃情蜜意都抛到了八爪國外。
“我們,我們回去吧。”
走了一步的潘玉蓮腿都是軟的。
身側的聽梅連忙扶住了臉色發灰,腳步踉跄的潘玉蓮,:“小主當心。”
待扶穩人,對計劃略知一二的聽梅不由得問道,:“小主可是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