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幾顆音符緩緩落下,她心中忽然也有了猜想。
繼續聽了幾個小節,猜想竟被印證了,是德彪西的《月光》。
她沒想到會是這首,還以為他會選首複雜些的來炫技,她不知道他不需要,因為真正的聽衆隻有她一人。
這曲子彈下來技術上并不複雜,就像他兩個月沒摸琴,似乎也不需要翻出樂譜來提示。
它的難點在于對手指力量的控制,畢竟這是首搖籃曲,通過輕柔的旋律将聽衆引入夢境,而非是和節奏賽跑的戰争。
陸理将這點把握得精準,先前她困在胡思亂想中找不到出口,現在卻像是伴随着轉音淩空而起,将毫無頭緒的煩惱甩得越來越遠。
仿佛眼前的世界隻要有他們二人就夠了。
節奏循序漸進,注意力全然被在黑白琴鍵間舞動的指尖吸引,意識遊離到昨晚在洗手間的鏡前的畫面,突出的指節輕柔,指尖卻也是這樣深深淺淺地捏在她的肩上。
她又趕緊收回思緒,這裡算半個公共場合,遐想到那麼遠,奇奇怪怪。
幾分鐘後一曲演奏完畢,淩瀾意猶未盡還沒回過神,其餘三人鼓掌聲鑽進耳朵。
陸理笑笑,微微颌首,沒等他們客氣地誇贊,輕聲問了淩瀾,“還想聽嗎?”
在他坐下之前,她腦中還存了個“倒要看看他能搞出什麼名堂”的想法,現在早已飛遠了。
取而代之是愣了沒兩秒,而後頻頻點頭,承認她想。
“想聽什麼?”他聲音依舊很輕,像那些悠揚的轉音。
她卻支支吾吾一時說不出來,腦子裡蹦出來的曲目太多了,那些知名的冷門的,但凡某幾個小節能打動她的,都想讓他彈個遍。
“陸總,你把這琴抱回家吧。”陳微然打破了他們僵持了半晌的對視,“你們今天開的攬勝吧?正好能裝得下。”
陸理還坐在琴凳上,一臉難以置信回了頭,“你說真的?”
“你們喜歡的話就送給你們。”陳微然倒是爽快,剛才陸理問起的時候,她便有了這念頭,“放在我家也吃灰,我本來就是半吊子,好久不練早就荒廢了。梁老師更沒這細胞。”
梁以恒配合地點頭,沒想到能有人讓陳微然這麼謙虛,不過他課上跟風學的那點東西,跟人家一比的确不上台面,便附和道,“對啊,送給配得上它的人。”
間陸理仍舊笑得拘謹,陳微然又補充,“哎,不用客氣,下次請我們喝酒呗。”
“就是啊,你們兩個在一起了,我們也可以換個地方玩。”
陳微然正笑着,聽到這話忽然變了語氣,“你是不是懶得打掃衛生了?”
“我可沒這樣說。”
二人一唱一和,淩瀾在愉快的氛圍中也沒客氣,“那就謝謝然姐了,剛好我回去練練。”
陳微然哭笑不得,雙手抱在胸前,這個學妹,她還算是了解的,“怎麼,你想把陸總比下去?”
“今天下午和Sandy聊天,我還想再讀個音樂program。”
全程無話的Sandy,硬生生被帶進了話題。
剛才聽陸理彈奏,除了留意他的水平之外,還借機觀察了琴的功能,這琴配置頂級,放到二手閑置群裡面出手,怎麼也不至于低于1000刀,陳微然居然說送就送。
他們幾人的關系或許比她想象中好,而自己什麼時候,也能像她這麼大方?
自己那幾塊蛋糕,是不是過于寒酸了?
陳微然順勢問了句,“對哦,Sandy你現在在讀語言,之後打算讀我們學校的音樂專業嗎?”
“對啊。”Sandy應答從容,“之前拿了幾個有條件錄取,如果可以的話,當然是想留在附近。”
“那不錯啊,以後常聚聚。”
這話一聽便知是客套,尤其是從陳微然這張波瀾不驚的臉上說出來。
倒也不妨礙Sandy更為熱情地“答應”。
“下次在我家吧。”
衆人看向淩瀾,她說話時認真的态度,站在這兩位“演員”之間,顯得格格不入。
陳微然也從對視中讀到了她的潛台詞,剛才不是你說的,請你喝場酒?不然也不好意思把琴搬走。
陳微然愣住,本就是随口一說,更沒指着淩瀾會接茬。自己家地方大,招待人方便,其實早就習慣了,但淩瀾這八百年不組局的人主動說起,她斷然不可能拒絕,滿眼含笑答應了。
“剛好,你原先兼職,不是教過好多小孩?也來帶我複習複習。”淩瀾又轉身看向San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