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江南來的姨娘當真不安分,懷着孕還逼迫太太陪其打鬧,芳馨苑衆人暗地裡皆嗤之以鼻。
可對此,甄遙卻一無所知。
一日廊庭賞月,阿憐剛坐下便聽到小丫鬟們碎嘴。
“咱們太太可憐死了,雖看着似廣寒宮裡的孤傲仙娥,實則呢,竟教個姨娘夜夜磋磨。”
“可不是,前夜我去送水,太太氣息都不勻了,就這還得強撐着說無事!”
“這些算什麼,那黑心姨娘惡毒極了,背着人将太太的細臂掐青紫。”
“唉,太太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兒啊!”
……
她們講的格外起勁兒,若換從前,以阿憐的秉性定會好生發作一番。可眼下時移事異,陳容派的内應遲遲不來,那悶葫蘆廚娘更是不理會她的質詢,左思右想離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隻是該怎麼同太太分别呢?
如實相告,必會受到鉗制。悄然逃跑,頂多不複相見。
阿憐細細思忖的同時,甄遙正在燈下親手雕刻發簪。
涅槃重生,鳳凰遨天。
因為她心中的阿憐,便是如此女子!
燒化塑形,點珠纏絲……
哪怕工序再複雜,做起來再費眼,此時此刻的甄遙都滿懷希冀!
真不知道阿憐打開盒子的一刹,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夜色愈發濃郁,阿憐心事重重地進房。
青兒本在縫制衣裳,待聽到動靜的一刹,趕忙直起身子關切道:“姨娘哪裡不舒服嗎,奴婢瞧着您的臉色好蒼白。”
“呃,外面冷吹的了。”阿憐支支吾吾地敷衍。
“那我給您倒杯熱茶——”
青兒話音未落,阿憐連連擺手:“别忙活了,我一點兒都不渴。對了,太太呢?”
半天都沒見人影兒了!
“太太按例去查鋪面賬本,最快也得後天早上回來。”
“她自己去成嗎?”
畢竟太太生的格外美貌,且又是外人眼中孀居的寡婦。阿憐心裡頓時七上八下,憂的柳眉直蹙。
青兒見狀趕忙解釋:“老太太緊跟着呢,出不了岔子的。”
“話雖如此,但咱們平溪縣不是有夥土匪嗎?”
聽聞那群人喜歡殺人放火,兇神惡煞到陳容這等狠人都怯。如果太太不幸落入他們手中,那可該怎麼辦!
“姨娘的話雖有道理,但自打奴婢入府,就沒見過什麼土匪。況且沒準兒是坊間謠傳,其實誰都沒見過那夥人。”
青兒竭力勸慰,怎奈阿憐心意已決。
“備車,我要去城中找太太!”
待親眼看到對方安然無恙,她就能安心遠奔了。
“哎呀,太太臨走前千叮咛萬囑咐,讓奴婢打起十二分精神照顧您。我的姨娘啊,您現在又是雙身子,切莫任性呐!”
“你去是不?”
“奴婢——”
“哼,那我便自己趕馬。”
“姨娘!”
“閃開……”
青兒哪裡是阿憐的對手,三下五除二就蔫兒敗了。她一番細思,左右城中沒什麼危險,便咬牙應允了。
夜路颠簸,星月寂寥。
一簾之隔,外面是青兒和女車夫,裡面則是默默盤點包袱的阿憐。
她很為自己驕傲,就短短一柱香的時間,她把老太太贈的首飾全帶走了。唯一遺憾的是那匣銀子,為争一口饅頭氣,她肉疼難耐地割舍了。
唉,做君子真是太煎熬了!
一連串的歎息,伴随着撫心哀喃,驟令青兒為之提心吊膽。
“姨娘,姨娘?”
聞言,阿憐唏噓不虞到:“喘着氣兒呢!”
“您是不是肚子餓了,前頭有尚未肄業的漿水面攤,要不要來碗?”青兒小心翼翼地詢問。
阿憐當即眼眸倏亮,外加一點小心思:“還是趕路要緊,不過你下去打包兩份,想來也不是難事。”
“小菜一碟,姨娘且等着。”
青兒剛下車沒多久,忽然簾子微動,繼而露出一張陌生至極的臉。
“宋憐,大事不妙!”
開口說話的女車夫,俨然不是府裡常用的那位。她憤然地擡腕展示,袖間果然海棠花俏。
“你怎麼才來?”阿憐沒由來地慌亂。
女車夫咬牙切齒道:“暗莺舵這次徹底完了!”
“此話何意?”阿憐邊說邊機警地瞥向遠處。
“簡直一言難盡,陳舵主被西山土匪給綁了——”
“你親眼所見?”阿憐冷漠地打斷對方。
女車夫瞬間來氣,指天發誓:“若有半句虛言,但教我不得好死。我和另一位姐妹方要在林中與陳舵主相會,哪知卻撞見土匪将其藥昏拽走了。”
“竟有此事,那另一位姐妹呢?”
阿憐忽然想到那位古怪廚娘,忍不住狐疑。
“别提了,她不夠聽話,陳舵主便假意給了她一味毒藥。”
“人死了?”陳容當真冷血無情。
“不知後續,我因着急與你聯絡,隻好把她留在破廟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