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憐目光冷厲地望着女車夫,一股發自肺腑的寒意席卷周身。她們明明号稱自家姐妹,然而大難臨頭卻任由彼此自生自滅,暗莺舵堪比土匪窩。
“來龍去脈我知道了,你打算怎麼做?”阿憐失望透頂。
“我麼……倒也沒甚好法子。”
女車夫一雙眼睛死死盯着阿憐打量,語氣不急不慢地說:“我入蘇府雖不過三日,但早聞你的地位不一般。”
“所以呢?”阿憐豔麗多姿的秀容斑駁在光影裡。
“陳容不行了,可我還在,宋憐我手中有你下個月的解藥。”
女車夫一朝小人得志,尾巴都要翹上天。
“你想當舵主?”
這女車夫面生得很,就算在舵裡論資排輩也數不上她,沒想到患難之際,圖窮匕見的卑劣。
“宋憐,要知道沒有陳容,你我二人照樣可以成事,畢竟你是獨一無二的俏流莺。”
好一個無恥之徒!
阿憐用力攥住腰間匕首,隻是動手的一刹,她咬牙克制地戲谑:“用我掙錢倒是沒問題,隻是新舵主你下下個月還有解藥嗎?”
陳容能管理偌大的暗莺舵,自然有她的算計和本事。眼前的蠢物慣會诓騙人,可惜道行淺的可笑。
“你什麼意思?”對方蓦然翻臉。
“哼,我宋憐不懼生死,倒是你自己有解藥嗎?”
此話一出,駭得女車夫登時僵在原地。
“難道陳容給了你?”
陳容當然肯定不會給任何人解藥,每次任務結束她都要親自慰問。這樣腹黑心機之人,千防萬備中總有疏漏之處。
阿憐是舵中老資曆,很多時候行事不言于人,因此她反過來以牙還牙地恐吓對方:“肯定了,不然你和我接應,我焉能控制你。”
“我……适才在下豬油蒙了心,宋姑娘饒命啊!”
“行動照舊,你完全服從于我。眼下趕好車,切記言多必失。”
“是是是,全憑姑娘做主。”
阿憐伸指比了個“噓”,很快青兒就拎着食盒過來了。
“姨娘,面買好了。”
“辛苦了,那咱們快馬加鞭尋太太去。”
馬車搖曳,半個時辰後抵達福臨門客棧。
*
“婆母簽字!”
甄遙長身玉立,表情疏漠至極。
老太太忿忿不平地用拐杖怼地,眼底閃過絲絲殺意。
“太太,您何苦如此逼迫呢?”柳嬷嬷不安地搓手。
甄遙挑了挑眉毛,精緻的面容露出冷笑:“今日來此,究竟是誰想置我于死地?”
打着盤賬的由頭,暗中尋來不三不四之人,企圖敗壞孀居兒媳的名聲。
惡毒下作,更卑鄙無恥!
“太太,這不老太太一時糊塗,要知道老爺死的倉促,家中一切可都在您手上。”
說來說去,還是埋怨她當了家。
甄遙聽得出來,但有些事必須锱铢必較,甚至惡有惡報。
“當年他執意娶我,哪怕我數度拒絕。我不是沒說過,對他沒有丁點感情,可你的兒子依舊狗皮膏藥一樣纏着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又是誰倚老賣老地跪地哀求。我甄遙之所以嫁進你們蘇府,全賴你們母子求爺爺告奶奶的央求。”
“哎呦好端端的,太太怎麼翻起舊賬來——”
“難不成教你們欺負死,我都不能為自己嚎兩聲。”
甄遙眉目栩栩,舉止氣定神閑。
老太太目光鋒利似箭,隻怪不能即刻射死她。
要知道,甄氏根本就不是良人!
她是老了,但還沒完全糊塗。有些事幸虧發現的及時,否則就要鑄成大錯,幸虧阿憐腹中還有指望。
“啊啊啊啊啊……”
老太太表情猙獰地嘶吼,試圖與其魚死網破。
“你想死?”
明光一閃,殷紅濺落。
柳嬷嬷立在一旁,瞬間吓得脊背發抖,毛骨悚然地望向素來最端莊賢淑的太太。
“我甄遙問心無愧,倒是老太太你,何不仔細想想這些年的榮華富貴哪裡來?”
“太太,今晚您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老奴會看穩老太太的。”
不同于老太太的張牙舞爪,柳嬷嬷相當識時務。
也罷,甄遙操心的事多了去,她亦從未想過趕盡殺絕。
“就依你了,隻是老太太的病入秋更重了,你且一心一意地侍奉。”
“太太隻管放心,老奴必萬死不辭!”
“行了,我命人送你們回府。”
老太太怒其不争地瞪着柳嬷嬷,含淚朝她又捶又打,甚至含糊不清地咒罵。
礙于甄遙在場,柳嬷嬷隐忍不發。可将老太太剛拖出來,她便狠狠還擊,直打的對方頭昏目眩。
“以後咱們也沒有主仆之分了,你這老不死的,不想活就試試看!”
老太太嗚咽着握拳,再不敢做出反擊。
銀霜清月,快馬離人。
阿憐登樓敲門時,甄遙正用錦帕擦拭長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