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勻來蘇府拜訪甄遙之際,平溪城内的百姓們正在議論一件大事。
“聽說了嗎,這兒馬上要來一位新的父母官!”
茶肆一隅來了個行腳客,剛向同坐分享了要聞,結果倏然間即圍過去好些人。
“竟有這回事?”關心時事的倒茶大嫂忍不住停住腳步。
“當然了,這位女縣官剛正不阿,在京都為官時就眼裡容不得沙子,整頓吏治相當老道。”
“可咱們平溪縣治安良好,應該用不上這等官員。”
鄰桌剛說完,旁邊就有人不屑道:“如若這般,哪裡還有什麼西山土匪!”
“這位小姐萬萬不能這麼講,人家西山土匪盜亦有道,并非惡劣歹毒之輩。如果論及殘忍,那江南的暗莺舵才是毒瘤。”
“是啊,據悉裡面的女子狠如蛇蠍,此乃國家社會之爛瘡。”
“對對對,就該把這暗莺舵一網打盡!”
“哎,我說大嫂這與你我升鬥小民有何幹系,還不快去添壺熱茶來。”
此間不虞的正是喜兒,彼時她忿忿不平地朝阿憐抱怨:“小姐你都沉默半晌了,這種時候還能坐的住,你瞧這些人嘴碎的!”
阿憐不置可否地瞪了她一眼,語氣極為淡漠:“人家也沒說錯,不過我有了新主意。”
“什麼主意?”喜兒急切地追問。
阿憐彈了下她的額角,沒好氣地呵斥:“你靜心聽我安排就成,别老一驚一乍的!”
聞言,喜兒臉色難看地冷哼:“知道了知道了,可你倒是拿出正兒八經的策略來,而不是今日飲茶明日聽曲兒的。”
“你實在看不慣,不妨現在離開!”
“我——”
礙于種種,喜兒隻得識相地閉了嘴。
哼,這宋憐慣會巧舌如簧,表面一副假正經的樣子,心裡指不定如何肖想人家蘇太太。喜兒親眼見過她偷偷觀望蘇太太,而且不僅神情迷戀,目光更是異常膠着。
“那小姐現在回宅子嗎?”喜兒耐着性子道。
阿憐百無聊賴地擺擺手,二人再度折返。
此刻蘇府花園,兩道倩影并肩而立。
纖挺精緻的是甄遙,她旁邊那位英姿飒爽的女郎則是季勻,平溪縣最好的女郎中。
“說吧,這次來又是為了何事?”
甄遙眺望着遠處假山,神情一如既往的疏冷。
“想你了,所以——”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我之間就省了這些虛詞吧。”甄遙皺眉将其打斷。
季勻倒也不生氣,依舊抱臂打趣:“啧啧啧,真是少見你如此消沉。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能看到你被抛棄的場景。阿遙,簡直大快我心呐!”
“你滿意就好,難不成此番隻為糟踐我?”
甄遙眸光冷湛地看着近旁人,下一刻季勻頓覺脊背發癢,不由自主地想起甄遙揍她的那些苦日子,因此趕忙賠笑:“不不不,在下是為那個女縣官而來。”
“我們素來與官府井水不犯河水,父母官換成誰都不必擔憂!”
“那不一定,這位可是說一不二,身份大有來頭。”
“噢,你有底細?”甄遙也打起精神,一眼不眨地望着她。
季勻點點頭,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這次必須小心為上,實在不行的話——”
“阿勻,我們不殺清官!”
“當官的沒啥區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一旦她們手長必須剁掉,免得後患無窮。”
聽到這話,甄遙含怒按住她的肩膀,繼而迎向那雙杏眼喟慰:“如果她福澤百姓,你憑什麼要斷其生死。阿勻,切莫沖動!”
“你啊你,就真的太君子了。阿遙,聽說你眼珠子一樣寶貝的小妾跑了,就這你還能氣定神閑地姜太公釣魚。”季勻怒其不争地推開她。
“不然呢,我要為情折戟?”
“愚蠢,給她五花大綁尋回來。拔步床上幾天幾夜,教她知曉人心險惡,以及你的憤怒。”
季勻從未心動,素來遊戲花叢,她根本不懂得什麼叫珍視。
“最蠢的是你吧,等有一天你遇到真正的意中人就明白了。”
甄遙話音未落,季勻不屑地“切”了聲,連連擺手:“不可能,天底下沒有這樣的女子。”
自己連面對阿遙這樣的妙人都卿心似鐵,何況其他庸脂俗粉!
“也罷,早晚你會頭撞南牆。”
“阿遙你少咒我!”
良言難勸該死鬼,甄遙幹脆轉移話題:“時候不早了,說正事。”
季勻當即白了她一眼,而後壓低聲音道:“那個家夥終于熬不住交代了,隻是接下來如何處理呢,畢竟她們組織成員繁多,管理起來很是棘手。”
“先引骨幹,再誘典型,至于其他放良的放良,無處可去經教化收歸。”
“我自己可應付不來,你還是擇日上山吧。”
“這陣子不行,稍等我處理完私事。”
季勻欲言又止地瞪着甄遙,隐忍再三地勸誡:“該放棄就放棄,以你的色相何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閉嘴!”
甄遙面色凜冽,一臉風雨欲來的前兆,見此季勻果斷滑跪:“小的掌嘴,你愛幹嘛幹嘛。情種世之罕見,鄙人受教了。”
“沒事就快滾!”
“嘿嘿,告辭告辭!”
三日後,以蘇府為代表的地方鄉紳,鑼鼓唢呐列隊歡迎新任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