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巷蓬荜,官家臨門。
夕陽斜影,韓姯勒馬回眸,落日餘晖難掩周身貴氣。
“不知小姐居哪戶?”
阿憐一息晃神,而後指了指身後,笑得十分勉強:“這便是。”
韓姯揮了揮手,很快兩個貼身女随從便上前開了門。
“小姐,請!”
主客地位霎時颠倒,韓姯閑庭信步宛如遊走在自家。
緊随其後的阿憐和喜兒面面相觑,但她們也不覺得有任何問題。畢竟這是京都來的要員,素日裡肯定居高臨下慣了。
“大人今已将小女子送回府中,那宋憐就不耽誤您——”
“原來小姐姓宋,适才途中聽你丫鬟說,令尊乃江南茶商,經年販貨于京都。”
韓姯笑容可親,一副拉家常的模樣。
“是……”
阿憐自知逐客頗難,索性放平心态閑聊起來。
“天下無巧不成書,韓某酷愛飲茶,不知您家的茶産自哪裡?”
該死的狗官,問不完的問題。阿憐表面柔美溫順,實則恨不得倒茶毒啞對方。
“呃,臨江。”
韓姯非常認可地點點頭,莞爾道:“想必是錫洱茶!”
什麼茶不茶的,阿憐隻對金銀珠寶有賞識。
眼下對方的确将她難住了,不過倒也不怕,她格外謹慎地察言觀色,接着淡定地試探:“家中茶園數座,品類又極其繁多,大人可是喜好錫洱茶?”
“當然,尤愛!”
迎着韓姯的清眸,阿憐不露聲色地怕馬屁:“此茶甚佳,必與大人相得益彰。”
“來日說不定還要勞煩小姐幫忙,讓令尊給留些錫洱茶。”
“您隻管金口開!”
“時辰不早了,在下告辭!”
聞言,阿憐發自内心的松脫,語氣亦幾多歡喜:“那小女子恭送大人。”
韓姯率衆離去,徒留她們兩個站在道旁觀望。待人影再也看不見,阿憐揉着手腕轉回。
“傻愣着做什麼,趕緊煮飯吃。”
喜兒癡癡望着遠處,忍不住歎了口氣:“這韓大人有種說不出的魅力,仿佛靠近她,就也能變成她那般明珠毓秀之才。”
對此,阿憐紅唇緊繃成一條細線,微微深呼吸:“慕強乃人之天性,她沒你講的那麼邪乎。”
這韓姯可比不上蘇太太分毫!
二人随即張羅晚飯,嘻笑打鬧之餘,不期想已成為她人盤中餐。
簡樸官邸,案牍明燭。
“主子,自咱們走後,大殿下常往明宮請事,屬下不由得夙夜憂懼。”
“哼,青鸾有何愁慮。想那江淮三郡即将水患,我料她有勇無謀,此行勢必一場空。”
韓姯扶額冷笑,不複人前的謙禮。
“主子言之有理,屬下愚鈍!”
叫青鸾的女随從似有頓悟,正要再度進禀,不料簾外忽然進來一人。
“主子,紅鹦回來了。”
青鸾話音未落,韓姯漫不經心地問:“查的怎麼樣了?”
“主子料事如神,那宋小姐果真身份存疑。”
“繼續緊盯!”
“屬下遵命。”
青鸾不解地望着主子,小心翼翼道:“主子,您什麼時候察覺此女不對勁?”
“難道你們沒看出來?”
韓姯放下手中文書,挑眉戲谑:“一開始就疏漏百出!”
“主子指的是她橫撲馬蹄——”
“非也!”
望着兩位屬下的疑眸,韓姯難得耐起性子為其解惑。
“我的白雪素來頑劣,不懂馬者根本無法近身。你們看着像是我救了她,其實是自救。當然這隻是其一,其二她的丫鬟頻頻失态,不僅數度移目于我,還對她毫無主仆之禮。因此,我借故送她返家。”
“原來竟是這樣!”
“此女不是良家子,信口雌黃坦然無畏。她聲稱乃茶商之女,卻對茶一無所知。錫洱茶世之罕有,何況臨江不産茶。”
青鸾為之激憤,忿忿道:“想不到小小平溪縣,竟藏污納垢至極。”
“這便是池淺王八多,幸得主子來此整頓。”紅鹦亦諸多感慨。
“嘴上留德,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昔有孟嘗君雞鳴狗盜,倘若她于我有利,亦可抛開成見,不拘一格方是上策。”
“主子仁厚,可此女撒謊成性恐怕——”
“紅鹦不必再勸,宋憐雖狡黠多詐,但她心底良善。街市老妪險些将其撞倒,卻不見對方有絲毫嫌怨。萬物無暇,何況人哉!”
“屬下明白了,隻是我們初來乍到,那些鄉紳可會真心相待?”
青鸾的想法,韓姯何嘗不愁困。
“平溪縣人才輩出,商賈繁多,聖上派我來做這個小小縣官,用意何其深啊!”
“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