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杭故裡,江南腹地。
又是一年好時節!
甄遙和阿憐自離開平溪後,不知不覺已在外漂泊兩載。
這期間她們不僅收到了韓大人的書信,竟然還收到了素來口硬至極的季勻來書,當然最令她們驚訝的絕對是趙念兒。
“兩位姐姐親啟,谟郡一别念兒甚是想念。遙想當初,幸得兩位姐姐寬厚引導才令我徹底開悟,如今念兒在韓大人府内任貼身護衛一職,前途無限心境開闊。諸事千萬順,隻唯有——”
阿憐斜倚碧窗,婉轉清脆的誦讀聲忽地停住了。
桌案旁正提筆回信的甄遙,适時擡眸道:“可是又有不識的字了?”
“并無!”
“那為何不繼續讀下去?”說着甄遙便起身走了過去。
阿憐兀自歎了口氣,面色揪楚地聳聳肩:“這都叫什麼事啊,真是莫說當日喜兒癡。”
聽到這話,甄遙頓時明了,伸手接過信筏快速浏覽,而後久久不語。
“這下好了,一個兩個的都芳心暗許,關鍵是咱們有什麼招兒能傳授,左不過做惡人叫她們早點放棄。”阿憐撇嘴無奈到。
畢竟世間就一個韓大人,這個也要,那個也思的,就算王母娘娘下凡都主持不了這個公道。
甄遙又何嘗不明白此間道理,隻是她了解季勻,知道對方撞了南牆也不悔的秉性,所以眼下勸誡根本無用。可除此之位,她亦沒有立場說服少女懷春的趙念兒……
“常言道,人各有造化,且随她們去吧。”
聞聲,阿憐眼尾上挑地打趣:“我還以為你會偏袒季大夫,沒想到如此剛正不阿!”
“感情的事,從來不由旁人作主。再者,韓大人自有論斷。”
“啧啧啧,好一個過來人呐!”
阿憐倏爾扭轉身子,踮着腳向其讨嬌,眉目潋滟。
彼時窗外行人偶經,不遠處蓮舟更是蕩于碧波。渡河兩側楊柳垂蔭,三五浣女叽喳喧鬧。
百日調情,多少有些不宜。
甄遙遂掌心溫熱,動作毫不猶豫地覆下,硬着心腸将那櫻桃秀口遮蔽。
可阿憐興緻盎然,哪容她敷衍了事。
蛇信子般的觸碰,激得甄遙方寸大亂,雖鎮定自如地竭力遠眺,但那隻骨節分明的白皙纖手猶未撤離。
清風拂玉面,清冷嗓音自頭頂傳來:“昨日教你的文章可還記得?”
道貌岸然,禁欲壓抑。
阿憐瞬間不作它想,朱唇微微移開,支支吾吾地辯解:“倒是記得,不過——”
“背來聽聽。”
甄遙不覺彎頸輕笑,她脖頸光滑細嫩,弧度優美的映在淺淡光影裡,細細審視遠勝上等瓷器。
阿憐看的頻頻吞咽,本就七零八碎的記憶,此刻更是消失殆盡。
“我我我……大概全忘了。”
接着她柔弱無骨的皓腕,突然停在甄遙的勁腰處,指腹泛起些許灼熱。
“是誰說要好好習字的,這才多久便懈怠了!”
甄遙好看的五官略帶嗔怒,低眉直勾勾地打量着懷中人。
烏髻袅袅,側顔妩媚,一如含煙栊翠的江南景。
“嘁,太太好兇,俗話說沒有教不會的學生,隻有那不肯費心的老師。”
“是嗎?你想要老師怎麼教?”甄遙随口回到。
不成想氣氛愈發詭異,阿憐沉默片刻,終是舔了舔嘴角:“那必然要教的慢一些,仔細一些,最好能讓受教者反複回味。”
“我在說學習——”
面對甄遙的低诘,阿憐理直氣壯地怒怼:“難道不是嗎?”
一刹那,她們都意識到某些渴盼在瘋狂滋長。
四目相對,甄遙掌心蓦地往上,不顧所以地蓋住對方那雙桃花眼。
沉寂漫漫,馨香交織。
忽然她長臂迳轉,沉眸關了窗,而後俯在阿憐肩頭道:“這次我教的慢些,你打起精神認真學,如若再懈怠,我自有獨到懲術。”
“既如此,惟願老師賞罰分明,學生定不負厚望。”
斂步相随,執襟趨榻。
“這次你想學什麼詩?”甄遙目光炙熱地放下帷幔。
阿憐托腮遐思,輕輕躺下:“學生着實不想學悲天憫人之賦,亦不想體悟壯志難酬之絕句,老師不妨寓教于學,來一首愛情詩吧。”
“好。”
“老師請!”
阿憐瞳孔遽亂,周遭變得罅隙斑駁。
“那今日就學《玉樓春》,聽好了……”
“嗯——”
“《玉樓春·春恨》,晏殊作。”喃喃低誦,淺斟慢酌。
複音緊追,字字婀娜:“《玉樓春·春恨》,晏殊作。”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抛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情三月雨。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隻有相思無盡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