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很高。
被陸小鳳稱作“大麻煩”的年輕人,在屋頂上格外自在地伸展雙腿。
旁邊,楚留香做足了大少爺姿态,垂目望着後廳,白生生的大手在雙膝上靜止,整個人陷入沉思之中。
屋頂真的很高。
陸小鳳也真的不是很肯定下面的人是否注意到了他們頭頂的騷動。
但是,管他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陸小鳳用力抿唇,覺得自己身為調查“天下第一斬魔劍”案子的執行人——無奈自封的——他有必要問一嘴。
“你們兩個都......?”
路軒一邊吃從廚房順來的青提,一邊點頭。
“都完成了。”回答得理所當然。
擔心陸小鳳不信,路軒神神秘秘地湊過去耳語:“我把白府附近的地圖全開了。楚留香去白府庫房轉了一圈,确實看到一把好劍。但我猜,那不是鴻芒劍。”
陸小鳳盯着他,無聲問為什麼,注意力全然被最後一句話抓住。
他其實懷疑路軒身懷鴻芒劍,畢竟這位路少俠與常棣的孫女關系不錯。
江湖上,常棣的孫女常飛雪拜入華山派不是秘密。
路軒食指點了點腦袋,冷靜嚴肅地比劃:“你知道的,直覺。”
“......”陸小鳳無聲歎氣,覺得期待着路軒能說出新消息的自己蠢得扼腕。
他認命去找楚留香讨論,把念叨着“我是預言家直覺可準了”的路軒抛之腦後。
【白笑春拿仿品冒充,也不知打得什麼主意。】系統戳了戳路軒。
“現在鴻芒劍就是肥肉,後頭跟着一大群惡狼。”
路軒望着底下的群雄,頭一回發覺江湖兇險:“我要是白家仇家,肯定跑到無人處等風頭過去。”
系統一愣【為什麼?】
“白笑春若是甯殺錯不放過,底下的這些人便是刀,指哪打哪。他便是有一絲清算的念頭,仇家絕對不好過。更何況白笑春還敢露面,甚至拿仿品吊着江湖人隻為找到兇手,恐怕......”
路軒的目光從白家次子身上移開,垂頭看着華山派弟子中的一個身影。
她小小的,筆直地站着,從屋頂上看一點兒都不起眼。
像一小粒硬邦邦的石子。
至親被殺,白笑春瘋了,小雪球若是沒遇見自己,恐怕也會瘋魔。
系統人性化地歎息。
【是的,在常飛雪原本的命運中,她最後會在滿腔仇恨中死去。】
【真可憐。】
像是察覺到什麼,這粒石子擡起頭,看見路軒的時候愣住,眼睛明亮地眨着,随後揚起一個小幅度的笑臉。
接着迅速被她師姐摁回腦袋,一起專心地聽後廳的人說話。
隻不過她背在身後的手掌搖晃,分明在偷偷打招呼。
“你們關系很好。”不知何時陸小鳳跑到路軒的左側,惡魔低語。
“再是試探,也不可能從他身上摸出鴻芒劍。”楚留香在右側說。
“你怎麼知道?”陸小鳳低聲道,過了一會兒,“他難道是得了寶貝會送給好朋友的性格?”
“……”楚留香不知道他的思維是怎麼七拐八拐跑到那兒去的。
依他自己推測,若路軒身懷名劍,大概率會笑嘻嘻跑過來跟自己炫耀一番。
想到路軒可能會露出的張牙舞爪的嘴臉,楚留香在心底笑了兩聲。
毫無知覺的當事人路少俠收回目光,從左右護法的夾擊中退出去,慢吞吞說:“現在的任務是找兇手。”
把注意力放在鴻芒劍身上是搞什麼?
路軒跳下屋頂,似要離開。
“你有思路了?”陸小鳳忍不住問道。
“白笑春有過兩任師父。”
路軒的聲音傳來時,人已不見蹤影。
陸小鳳偏着頭朝一旁的人揚高眉毛。
楚留香一眼就知道他什麼意思,無奈笑道:“你懷疑我給他提示?”
“你沒有?”
“我沒有。”
陸小鳳忽然笑了笑:“他還算不錯。”
楚留香側目:“你之前對他有偏見。”
“不錯。”陸小鳳幹脆地承認了,歎了口氣。
“常棣之死衆說紛纭,那小子出現的時機太過蹊跷,在這個節骨眼上,你知道,如今江湖裡很多人認為路軒殺死了那位前輩。”
頓了頓,他補充說:“即便是在常飛雪和華山掌門都否認的情況下。”
沒有對路軒出手奪寶,是有華山派擔保在先。
楚留香依舊在笑。
就如同楚留香知道他心底想着什麼,陸小鳳也明白楚留香此刻在想什麼。
陸小鳳想的還要多一些。
他想,路軒身上時常被殺氣、鮮血、一樁又一樁的麻煩纏身,一定是個走哪哪出事的大麻煩。他絕對不會搭理這個大麻煩,哪怕被楚香帥找上門。
“可看來你最後還是上了這條賊船。”楚留香笑他。
陸小鳳背着手,深沉地說:“因為我已知道,他絕不是殺死常棣的兇手。”
“直覺?”
陸小鳳扭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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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軒還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兩位大俠在背後讨論的。
他梳理着所得的線索。
其一,二十多個被殺的家仆當中有迷藥的痕迹,被劍割斷咽喉緻死。
其二,白傷秋和白楊的劍傷與家仆身上的劍傷并非同一人所為。
其三,白笑春第二位師父是金劍蛇王。
其四,白笑春和白傷秋乃雙生子。
既然是雙生子,隻怕之前不實的猜測都要推翻了。